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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離這才睃了她一眼,“說。”
胡姬應道,“至外院的花徑上碰上兩人,一人懷中有絲帕一方,木梳一把,鑲銀環一對;另一個佩香囊,身上有銅三樣,火鐮,折刀一把,竊銀二兩三錢;街上一家米鋪換成了胭脂鋪,另外新開了一家賣雜貨的,掌柜是外地人,北方口音;跑腿的乞兒賞了三十個子,餘下的一成賞了門房,兩成買了吃食,七成給了花樓的嬤嬤;花樓里的男客比前日少了七人,多是熟面孔,粉頭三十人,有四個是新人,外頭的護院有八個,裡頭的不清楚。”
幾個月前她還是個萬事茫然的傻丫頭,如今已懂了不動聲色的觀察,有條不紊的辦事。兩人說話間,被門房放進來的花娘姍姍入了小院,對著謝離露出一個妖嬈的笑,果然身段傲人。
謝離的眼珠子粘在花娘胸上,麻勁躥得心頭髮癢,一切都拋在了腦後,“把我放回榻上,一個時辰後再過來。”
謝離人雖然癱了,愛好一點沒減,隔三岔五就要折騰一回,不過到底不比從前,事情一完精神就差了,等把花娘打發出去,僕人收拾完床榻,胡姬按吩咐返回來,聽他說話的聲音都焉了三分,不免露出了一點擔憂。
謝離當然看得出來,懶怏怏道,“老子兩三天還斷不了氣,不用這麼看,人生在世就圖個及時行樂,不然還有什麼意思。”
胡姬沒出聲,謝離說話向來百無禁忌,也不管對方是個少女,“也教你一著,要是哪個男的將來只圖自己樂,不顧你的舒爽,定要讓他滾遠些,嘴上哄得再好都是假的,床笫之事最見人品。”
說到興起,謝離又接道,“你要是長得醜倒也罷了,既然是個漂亮的胡姬,難免人人都想討便宜,誰知道使哪些歪招,萬一不留神給人算計了,報復不成就當被耗子舔過,沒什麼大不了;有看上的更不必拘束,男歡女愛各享其樂,管他來日如何,下九流雖然被世人看不起,也有下九流的快活。”
胡姬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這丫頭的師父大約是個老頭,把一棵好苗子教成了個蠢材,謝離自覺有所矯正,頓生愉悅,“我問你,做賊最要緊的是什麼?”
胡姬遲疑道,“能偷到東西?”
“蠢!”謝離毫不意外,張口就訓,“偷不到有什麼打緊,下次再偷就得了,總有機會得手,但若看不出危險,不懂及時收手逃跑,那就徹底完蛋了,結果就是綁在刑場上萬刀凌遲。特別是像你這般標緻的丫頭,剮起來全城圍觀,熱鬧非凡,個個伸長了脖子看劊子手把你剝個精光,將細皮嫩肉一片片剜下來,割成一個血糊糊又軟顫顫的肉塊——”
陰森森的話語聽得少女頭髮都要豎起來,小臉煞白,瞪著他一動不動。
前一陣讓這丫頭去看過凌遲,此刻的反應讓謝離很滿意,他繼續道,“身後有餘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寶貝就擱在面前,多少老手都栽在了貪字上。老子能囫圇過來就是因為明白何時收手,你要是不懂這個道理,就多想想劊子手的刀。”
胡姬的目光不免一轉,謝離癱在床上四肢俱廢的模樣,實在不算囫圇。
“老子一時大意受了熟人坑害,可不是栽在偷東西上。”謝離清楚她在想什麼,忿忿道,“懶得和你這蠢丫頭費口舌,滾下去做你的事,要是敢出岔子,以後別再求我教東西!”
謝離要她做的事,自然是竊盜。
每隔幾日就有一次任務,從院內偷到院外,從市井小戶到高門深宅,任務越來越難,東西的價值也越來越重,不過也會給兩三日供她察探地形,謀劃準備。
這次謝離說了十一個字,字字嵌入心底。
永宜坊,秋魚園,紫金玉脂瓶。
第71章 番外—琢器
星月俱淡,萬物無聲,永宜坊的夜巷傳來了四更的梆子。
秋魚園是一方古園,數年前被一位離鄉多年的富紳買下做了歸老之所,據說富紳家資巨萬,異常豪闊,府內有無數珍品。夜深時,高牆外拋進了幾塊香肉,護院的惡犬追至,興奮的啃咬,一種特殊的麻藥隨之被吞入,表面看惡犬依然奔跑如常,實則已變得嗅覺麻痹,反應遲鈍。
一個影子靜悄悄潛入了園內,沿著踩好的路徑避過巡哨,直奔後院一幢不起眼的石屋。屋外有八名守衛,打著呵欠在閒聊,完全沒發現石屋側牆的高窗旁附了一個影子。
高窗不大,鑲有數重鐵枝,十分堅牢,不知用了什麼手法,半柱香後鐵枝無聲的斷了,影子輕煙般化入了屋內。
石屋不大,內置一些不起眼的雜物,穿夜行衣的胡姬摸出一顆夜明珠,借著微光打開一枚方盒一吹,無數細小的粉末飛散,附在地上顯出了痕跡,前人留下的腳印和手印清晰可辨,讓胡姬尋到了一塊石板,掀開正是一方暗道。
她順著暗道潛下去,行了十餘丈又一道鐵門,上有數重鐵鎖緊封。胡姬小心的逐一解開,剪斷鎖後勾連的銅絲,避過所有引發警訊的機關,終於踏入了藏寶的秘室。
然而翻過所有擱架與錦盒,她仍然尋不到目標,心底不免急起來,她捺住心焦重新細察,直至扭動壁上一盞銅燈,石壁機關牽動,赫然現出了一方壁函,內里的物件被明珠一映,現出寶光,正是她尋索而不得的紫金玉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