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頁
影子動了一下,街市上的光遠遠映來,隱約照出了輪廓,正是白日走繩時跌下來的女童。
男孩帶著幾分不耐煩,惡聲惡氣道,“沒用的蠢貨,什麼東西都偷不到,再這樣你就餓死吧!”
女童呆了呆,低下頭捏著錢袋。
突然男孩被拎了起來,溫白羽隨著蘇璇追過來,瞧見自己的錢袋,惱怒之下捉起人就甩了一耳光。男孩猝不及防,回過神來潑口大罵,溫白羽自幼嬌生慣養,從未聽過粗言穢語,氣得反手連抽數下,男孩也是倔性,臉頰已經腫起來,嘴上仍不乾不淨。
女童撲上來抱住了溫白羽的腿,將錢袋舉給她,呀了兩聲仿佛是哀求。
溫白羽一分心,男孩一口咬在她掌緣,疼得她手一松,男孩撲地一滾溜了。她待要追,腿上還吊著一個女童,轉眼男孩已鑽入人群不見了。
溫白羽雖是會武,頭一遭碰上這等情形,忙亂之下極是狼狽,她的掌上沾了男孩噁心的口水,平白給罵了一場,甚至還讓人逃了,一切全落在別派的人眼裡,她自覺大失顏面,惱得立時就要將女童踹開,突然間腿上一輕,女童已經被蘇璇接了過去。
蘇璇取過孩子握著的錢袋,還給溫白羽,又將自己的錢袋取出整銀,留下不輕不重的幾枚碎銀,放入女童的手中。
女童簡直傻住了,黑木木的眼睛看著他,一動也不敢動。
蘇璇撫了一下她毛蓬蓬的小腦袋,問道,“還餓不餓?”
見女童不答,他想起給包子是中午,這時必是餓了,牽她到街上買了碗餛飩,又叮囑她慢些吃。
蘇璇一路行來對誰都很平和,照顧女童時也沒有看溫白羽。可不知怎的,見著他的舉動,溫白羽的臉不自覺就火辣辣的燒起來。
寧櫻和寧芙趕過來詢問,溫白羽心不在焉答了幾句,羞惱又怨怒,滋味複雜難言。
第20章 九華山
第二日溫白羽攜了厚禮,帶著溫飛儀的親筆書信,一行人至龍興寺叩訪,不料撲了個空。九華山的化城寺舉辦佛門盛典,邀各地高僧論經,枯禪大師攜了幾名弟子赴會,溫輕絨也在其中。
僧人說不準大師何時歸來,畢竟他久享盛名,多半要羈留山間講經,甚至可能耽上月余。溫白羽聽得如此,當即決意前往九華山。蘇璇所受的托囑是護送至兄妹相見,少不得要陪同前往。
鳳陽距九華山不遠,三女乘車,蘇璇騎馬隨行,沒幾日抵了山腳。九華山是遠近聞名的佛門聖地,山下不但有慕名而來的佛徒信眾,還有賣茶水零嘴的小販、兜搭生意的腳夫,吵嚷一如集市。
三女換乘了肩輿,山道幾度迴轉,終於擺脫了雜聲,耳畔清淨下來。
天河掛綠水,秀出九芙蓉,九華山素有江南第一山之謂,山外已是暮春,山中桃花猶在含苞。緣山而上只見春色明秀,怪石玲瓏,碧苔鮮翠欲滴,清溪雲松橫臥,較之天都峰的峻拔奇絕又是另一種美。
溫白羽的心情稍好了一些,偶然瞥見隨在後方的少年,又不自覺咬了咬唇,別開了頭。自遭竊一事,她再不曾與對方說過話,他卻像全然未察,這讓她越發不快,極想快些擺脫,才匆匆趕來九華。
究竟在惱什麼,溫白羽也不明白,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燥惱縈繞不去,始終梗著一口氣。他怎麼能對乞丐般的女童如此可親,獨對自己敬而遠之,少有言語。
正當她心緒紛亂,山巔一聲沉響遠遠傳來,震得山鳥紛紛驚起。
蘇璇縱目遠望,神色一凜。
煌煌佛門盛典,九華山的化城寺作為東道主,籌辦得十分細緻。
化城寺內外整飾一新,偌大的廣場反覆刷洗,青石地面一塵不染,置有數千蒲團供僧眾靜坐,前方的高台坐著數名高僧,端嚴的講經布道,外圍浮屠森森,經幡長飄,氣氛靜穆而莊嚴。
正當人人都在屏心靜氣的聽經,置在會場右角的九華古鐘猝然被人一擊削落,數萬斤的古鐘鏘然墜地,順著懸坡滾落了深崖,許久仍能聽見撞擊的迴響。
台上的高僧停了話語,突如其來的變故凝滯了全場。
明亮的日色映得迎客紅氈如血,上面大剌剌走來了一個人。
那人原是個和尚,穿黃色僧衣,頭上戒疤鮮紅,一道斜長的劍創從眼角划過鼻樑,分外醒目。腰際繫著一條繞身數匝的長鏈,細看全是白森森的指骨串成。他扶著一根玄鐵打造的禪杖,杖尖寒光如刺,杖上鐵環隨著行走而晃動,當著數千僧侶前驕然倨立。
“洒家最喜盛會,今日不請自來。”
場面冷了片刻,高台一位老僧立起,面帶驚怒,“玄月,你意欲何為?”
底下一陣輕嘩,大部分僧人茫然,少數知道的已露出了驚駭之色。
玄月雖是和尚,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惡僧,手持的禪杖不知染了多少血,實與惡魔無異。他本是個惡棍,見財起意毆殺數人,受了官府嚴緝,私下買了度牒剃髮為僧,躲入寺中不久就原形畢露,為一本秘笈錘殺了方丈,甚至舉火焚寺遮掩惡行。功成之後他奸淫擄掠,無惡不作,極是敗壞佛門聲譽,少林也曾譴人捉拿,怎奈他異常狡猾,始終未果。
玄月傲慢的揚聲,“教你渡厄老兒知曉,我到此一是為賀盛典,二是為取回我應得之物。”
立起的渡厄大師正是化城寺的方丈,聞言怒道,“你喬裝改扮,闖入化城寺奪經不成,暴起傷人,全然不知悔改,竟還妄稱是應得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