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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力一層層傳遞,整個武林與六扇門都在圍剿蘇璇。
七月下旬,洞庭湖畔濃雲如墨,急風厲卷,閃電挾著密雷傾落而下,湖浪越卷越高。
湖邊的厲叱迭起,劍影交錯,比天上的閃電更亮。
東垣、南谷、沖夷等五位長老布成劍陣,極力箝制陣中癲狂的人,宛如在捆縛一條試圖沖天的蛟龍。蘇璇的眼眸空寂冰冷,只有無盡的殺意,漫天劍氣縱橫,連長老也壓力空前,在場的武林各派膽顫心驚。
雷電一聲緊似一聲,紛揚的雪浪玉碎如山。
劍陣越縮越小,金鐵交鳴混著陣陣驚雷,隨著一聲霹靂落下,三名長老俱傷,蘇璇身上鮮血激綻,跌退了數步,雪白的湖浪恰好激涌而起,仿佛一雙無形的手,將他擁入了翻滾的洞庭。
沖夷真人撲搶上前,待要抓住,卻見湖濤滾滾,霜電明滅,急浪迭起,無情的吞沒了一切。
阮靜妍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她沉在水中,看著水面扭曲破碎,岸上模糊凌亂的人影。忽然水面嘩拉碎裂,她傾心所愛的男子雙眼緊閉,向著黑暗的深淵墜落下去。
她拼命追上去,周圍的光越來越暗,水越來越冷,她的心卻格外平靜,情願伴著他落入深淵盡頭,可是水波搖晃起來,越來越大,迫得她從夢中睜開眼,看見了慈愛的祖母。
老婦人的面容帶著憂心所致的憔悴,“奴奴,起來喝些湯。”
阮靜妍昏昏的被侍女扶起來,麻木的咽下湯水,什麼味道也嘗不出。
“奴奴不想嫁就罷了,祖母給你做主,只求你平平安安,別的都無關緊要。”祖母將她攬在懷中拍撫勸慰,如待嬰兒,見她又要昏沉過去,終道,“有位葉道長來訪,是他的師兄,想見一見你。”
阮靜妍怔了許久,點了點頭。
她早就瘦得不成形,強撐起來梳洗,燒焦的絲髮修剪後仍是叄差不齊,難以梳挽,侍女只能以輕紗籠住。
葉庭神色憔悴,兩人寂然對坐良久,他開了口,“師弟已經去了,七月下旬,在洞庭。”
阮靜妍沉默,阮鳳軒為了讓她死心,早已將蘇璇如何瘋顛,如何當街殺人,如何顛狂死去的種種一一道盡。
葉庭揉了一下額,抑住情緒,“師弟最後與我見面時意識尚清,他說——望郡主不要傷懷,善自珍重。”
阮靜妍停了許久,“謝謝。”
葉庭其實也沒什麼話好說,起身告辭時一念突起,“師弟還道,無論郡主將來嫁予何人,他都誠心祝福,唯獨威寧侯例外,此人絕非良適。”
阮靜妍慢慢抬起頭,迎著他的視線,“多謝道長,我此生已無嫁人之念。”
踏出琅琊王府,在外等候的童浩迎上來,葉庭沒表情的問,“太皇觀可有消息?”
童浩搖了搖頭,“四處都使人問過,沒見過會使劍的胡姬。”
葉庭望著遠處的山影,沉沉道,“接著找。”
童浩嘆了一口氣,“我看她是刻意躲著,蘇師弟不在了,她未必肯回山上。”
葉庭沉默了好一會,“我知道,可他就這一個徒弟,不能再出事。”
童浩心頭一陣酸澀,低道,“我叫各地同門再去尋。”
蒼蒼的天空灰濛而曠遠,葉庭有一刻的恍惚,胸膛虛冷空寂,仿佛被生生撕去了一塊。
茫茫人海,浩浩天都。
從今往後,再也沒有那個英越神秀的青年,笑吟吟的叫一聲師兄。
作者有話要說:一枕山河到此連載近兩個月,受到了許多鼓勵,非常感謝各位熱情可愛的親;
師父的前半生到此完結,後面的時間線會承接一寸相思,亦會有更多人物出場;
只是由於個人的拖拉,還有一部分尚未寫完,申請停更一月;
對此某紫非常抱歉,深深鞠躬,請大家諒解;
七月初會有師父師娘和小左阿落歸來,到時候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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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番外—浪遊
謝離迷迷糊糊中覺得臉上有些癢,大概爬了只蜚蠊,他慣常的撮唇一吹,沒聽到蜚蠊躥起來的聲音,這才睜開眼,見頭頂是織著寶相花的素色錦帳,身上蓋著絲滑水膩的錦褥,不禁一呆。
黑暗腥臭的天牢一醒來變成了簡潔明淨的屋舍,謝離也不驚詫,轉了轉眼珠喃喃道,“莫不是做夢回了渝州?這可是妙極,怎麼不來個美人?”
說話間門扉一響,謝離大感興趣的望去,卻見一個介於少年和成年之間的錦衣男子,帶著故作的從容,矯然道,“謝前輩醒了?”
謝離見是個男的,興趣頓時大減,翻了個白眼連搭理都懶了。
來者見他漠然,輕咳一聲,“在下文思淵,前輩就不好奇是如何從天牢到了此地?”
謝離沒甚趣味的咂了咂嘴,“你姓文?蒼狐文狡是你什麼人?”
文思淵沒想到他一言正中,面色一變又轉了微笑,“正是在下祖父。”
謝離愛理不理道,“你膽子可比老狐狸大多了,居然敢在天牢里伸手,可惜忘了打聽清楚,謝某四肢已廢,早就沒了飛檐走壁的能耐,白耗一番折騰。”
文思淵半點也不驚訝,“祖父曾在我面前數度贊過前輩,在下得知前輩墮於天牢,受盡折磨,深感痛惜才救人,並無利用前輩行竊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