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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陣中困的時日長了,蘇璇幾度推演,只得知古陣每四十年有一個時辰開陣,屆時諸般變化停止,障術全消,長空老祖上次必是碰對了時機才逃出。要是指望下一次開陣,至少要等二十餘年,能不能活到還要另說,全無任何現實的助益。
出陣無路,蘇璇雖感失望,心境尚不至太過低落,他以身誘敵時就清楚未必能活下來,撐到如今已是意外之幸,何況古陣也困住了長空老祖,對方無法再作惡,也算為江湖去一大患。
古陣的規律他也略有所知,假如無人擾動,陣法僅於子午時各發動一次,若是陣中有人在內,動靜越大異象越是兇險。蘇璇曾逢長空老祖攻襲,兩人相搏激起雷電暴閃,方圓數丈俱焦,長空老祖不得不撤手退避,蘇璇方得了喘息,這裡是敵人的絕地,卻成了他的生地。
雪雹在竹筒中化成了水,蘇璇一口飲盡,起身前行,逆風逐漸刮地而起,萬千竹影幢幢,交織成天然劍陣,蘇璇持劍迎上去,挑戰漫天飛葉。
與蘇璇的安之若素相反,長空老祖已經化成一頭暴戾的困獸,他在除了竹筍一無可食,潮濕泥濘的古陣過了幾個月,熬得腳底潰皮,膚腋奇癢,體臭難當,動輒望空大罵,他憎恨古陣的封禁,憎恨靈鷲宮,憎恨所見的山竹草木,最憎惡的還是正陽宮的少年。
這小子奪了他鮮美可口的貢品,殺了他馭使多年的傀儡,又不肯馴服的死,一路牽引著他追下來,竟忘了讓他避之不迭的夢魘,事隔多年再度陷入了令人絕望的鬼陣。
更可怕的是少年心志極堅,天資又高,幾番斬殺不掉,初入陣時尚對各種異象疲於閃避,不久就大膽的觸動陣法與之相鬥,一日比一日精進,如一根飛速拔節的青竹,越來越令人震愕,上古絕陣反而成了他的礪劍之所。
天開始轉涼,長空老祖不想再觀望下去,他要像折斷一根筷子般乾淨利落的劈折少年。正當他準備動手的時候,少年忽然不見了,連著數日搜尋毫無蹤跡,仿佛不知何時已悄然出陣,這一可能簡直令長空老祖發狂。
蘇璇當然不可能離陣。
他一邊練劍,一邊留了三分心思觀察敵人,幾次見老空老祖的眼神越來越瘋魔,知曉對方近期必會動手,然而困在陣中別無對策,直至一日埋葬陣中的白骨,掘土時見竹葉腐爛,土質鬆軟,頓時靈光一閃,趁夜在一塊巨石下掘了土洞藏身,外間覆以草葉枯枝遮掩,如不細看便難以覺察。
他深夜才出來短暫的活動透氣,其餘時間都躲在洞內行功,洞壁潮涼狹窄,不時有蟲爬蟻咬,土腥撲鼻,猶如活著入葬一般,蘇璇幾度忍不下去,用了許久平心靜氣,漸至物我兩忘。
黑暗中有星辰隱現,明滅不定,漸漸匯成線,交織成光燦奪目的星河,星河漸至無窮,往大地覆落下來,洞穴化為了虛空,蘇璇忘卻了時間之逝。
濕冷幽暗的地下,玄一無相心法的深層奧義終於如星河鋪瀉,展現在眼前。
第17章 雷霆擊
長空老祖花白的頭髮猶如蓬草飛舞,縱是厲風也吹不散心頭的狂燥。
他似瘋似魔,盲目在陣中疾奔,揮舞著黑鐵咆哮,仿佛在毆殺一個無形的敵人。數十根青竹被勁氣劈折,發出裂響接連而倒,聲勢雖大,較之茫茫竹海僅是渺然一粟,不出半月就會長回原貌。
濃雲翻滾的長空撕裂,一道閃電刺目的劈落,就在這一剎,地面冷光乍現,塵葉四濺,一抹碧色的劍光卷上了長空老祖的雙腿。
長空老祖情緒狂亂,大部分心神都在閃電上,冷不防受襲迸出怒吼,黑鐵急落一掃。
蘇璇被震得翻掠而起,疾風盪走他身上的土屑,漫天飛葉和濃暗的天色下,一雙眼眸清亮分明,帶著逼人的銳氣迎視長空老祖。
消失多日的敵人終於現身,長空老祖反而靜下來。
這是他首次傷在蘇璇劍下,稀爛的褲腳掩不住左腿一縷鮮血蜿下,他凝定了一剎,忽然狂笑起來,迎著越來越亮的閃電,挾著黑鐵轟然拔起,直撲仇敵。
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一道道長電在兩人身側劈落,帶著焦煙的竹葉被利風急卷,加上長空老祖狂肆的勁力衝撞,置身其中如陷亂流,被無情的洗磨沖刷。經過地底的沉潛,蘇璇仿佛成了一塊無所畏懼的石頭,他不再躲避,在狂烈的攻勢下依然劍形不散,劍光越來越盛。
這樣驚人的成長,長空老祖自然有所感覺,他面上的橫肉怨毒的抽搐,被明滅的光映得猙然可怖,絲毫不去理會閃電,黑鐵以千鈞之力橫掃,發出震耳的嘯響。
陣法變動更加劇烈,落下的雷電粗如兒臂,紫白灼人。蘇璇的喉間漸有了腥氣,手臂震得酸麻,數處受傷,依然無畏無懼,摒棄了防守凌厲的進擊。
劍光一漾,激綻無數銳芒,長空老祖劈空一攔,銳芒猝滅,竟然全是虛影,剎那劍光已襲向敵人胸口,長空老祖持黑鐵怒旋,逆風如刀迸嘯;蘇璇拼著受傷變招再襲,長空老祖一截,兩下勁力一撞,眼看蘇璇長劍將折,長空老祖忽覺手中黑鐵一輕,勁力竟被引帶而出。
長空老祖何等強橫,也不換招,真力如狂浪一層層迭至,蘇璇的心法畢竟尚未圓熟,勁力疊至第七層時終控不住,被撞得橫飛而出。
天色沉黑,幢幢雨幕傾落,激戰毀折了方圓數十丈的竹林,僅餘廖廖幾根年頭久的粗竹被狂風捲動,如神靈巨大的長鞭抽擰,長空老祖殺氣騰騰,拖著黑鐵大步追近,暴烈的內勁撲天蓋地而起,如要掀翻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