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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蘇璇有暇必會來探,阮鳳軒阻止不了,唯有睜一眼閉一眼,讓下人在一旁監看。兩人在庭院中相會,閒敘品茶,聽琴觀花,從無逾距,感情卻越來越深,她只盼等孝期滿了,兩人從此甜蜜相守,再無分離。
老婦人驚異萬分,聽到兩朝黃金與神秘的貴人時大震,握得她的手發緊,等阮靜妍將所有的事情敘完,老婦人許久未曾說話,足有一柱香後才道。“奴奴,這些可有和你哥哥說過?”
見阮靜妍搖頭,阮家祖母長出了一口氣,兩朝黃金是何等份量,敢在龍脈尋寶,對世家貴胄隨手屠戮的逆謀者又是什麼份量,經歷了一輩子風霜的老人掂得出厲害,望著孫女格外沉重,“這些事,誰也不能說,說出去就是禍。”
阮靜妍聽得出老人的不安,“蘇璇也是這樣說,祖母放心。”
老婦人仍有深深的憂愁,“你哥哥不曉事,心竅又淺,只能當個富貴閒人,真有什麼災劫,他未必護得住你,不如什麼也不知道。正陽宮的後生救了你幾次,也是有緣,為善而不欲人知,更是大善,難怪你傾心於他,可他既無家世門第,還是個遊俠——”
老婦人說到此處,擔心更甚,嘆息道,“有道是善泳者死於水,他既是遊俠,一生爭鬥,等於在刀鋒上走,世事無常,將來有什麼好歹,你可怎麼辦。”
阮靜妍扶著老人的膝道,“祖母,他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一定不會有事。”
老婦人撫著孫女細嫩光潔的臉,苦笑道,“你一個小女兒家哪裡懂,縱然他是個真英雄,英雄的妻子豈是好當的,他大義為先的助人,你就要被擱下,遠不如世俗夫妻安寧度日。何況你從小長在錦繡堆,從未感受生活之難,哪過得了布衣平民的日子。”
阮靜妍沉靜而勇敢,“祖母說的我懂,然而我能與他相伴一刻,就多一刻歡欣,哪怕來日坎坷流離,窮困潦倒,我也心甘情願。”
老婦人痛心又不忍,“痴兒,痴兒!”
阮靜妍依著老人,眼角盈起淚光,“祖母,哥哥絕不會答應蘇璇的提親,可我只想嫁給他,如果有一天我離了家,請祖母不要憂掛,我一定是平安喜樂。”
老婦人潸然落淚,擁著孫女久久不語。
次日琅琊王夫婦來請安,老婦人將阮鳳軒單獨留下,起了話頭,“奴奴的孝期快到了,你做兄長的有何打算?”
阮鳳軒做了琅琊一地的主人,蓄了短須,看起來略為成熟了些,“我打算與威寧侯府聯姻,景煥兄至今未娶正妻,一直在等奴奴,他如此深情,妹妹嫁去必不會錯,祖母大可放心。”
老婦人又道,“你可知奴奴心裡有人?”
不說還好,一說阮鳳軒氣得不打一處來,“都怪我當時聽了她的鬼話,沒將她在熱孝里嫁了,還以為給些時間她能想明白,結果跟蘇璇到現在還有來往,要不是我壓著,風言風語早不知傳成什麼樣,哪個王侯世家能由著她這般胡來?”
老婦人沉默良久,嘆了口氣,“威寧侯再好,她終不喜歡,心裡已經認準了人,就算硬嫁去金陵也過不好。”
阮鳳軒沒好氣道,“她是鬼迷心竅,被哄得什麼都忘了,如今蘇璇人都瘋了,她還不肯清醒。”
老婦人一怔,準備好的勸語頓時止了,“你說什麼?”
阮鳳軒冷笑一聲,“全天下都知道,蘇璇不知怎麼犯了瘋病,見了誰都砍,已經有幾次亂殺無辜,清醒後什麼都不記得,換成普通瘋子早給亂棒打死了,偏是他武功太高,誰也奈何不了。”
老婦人怔然良久,幾乎不能置信,“怎麼會這樣,奴奴可知曉?”
阮鳳軒提起來更惱,“我早和她說過,她覺得我是故意欺騙,就是不肯信,還做夢等蘇璇來接,當我選威寧侯府是害她一般,要不是我親妹子,我都懶得管。”
老婦人半晌才蠕動了嘴唇,“好好一個人,怎麼說瘋就瘋?”
阮鳳軒對蘇璇切齒已久,聽了消息其實頗為解氣,恨恨道,“誰知道,有的說他天生就有病,所以武功才高得驚人,也有的說是練功走火入魔了。現在外頭人人自危,誰見了他都怕,我看他還不如早點死了,免得遺害他人。”
老婦人露出了深深的悲憫,良久顫然痛聲,“可憐的奴奴——我可憐的——”
名滿天下的蘇璇瘋了。
一個天生光明,救危濟困的英雄,突然成了一個神智顛狂,胡亂殺人的惡魔。
消息不脛而走,散遍了整個武林,最初誰也不信,但隨著一次次事件爆傳,人們開始動搖、懷疑、畏怖,恐懼。沒有人能抵擋蘇璇的劍鋒,曾經倒下的魔頭不能,吞併過半個武林的朝暮閣不能,普通人更不能。
桂陽的營家莊遇匪患,白日被蘇璇所救,夜裡卻被蘇璇所屠,滿莊無人生還。
衡陽施家被一夜間殺了二十七口人,臨賀的孫家九口人慘死,平樂的李家橫屍累累,塗山十三戶農家遭殃……
蘇璇所過之處慘案頻發,傳聞他披髮砍殺,如瘋似魔,所過之地屍橫遍野。沒有人明白他為何發瘋,卻從漫天沸騰的傳言中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懼。
阮靜妍聽過兄長轉述的各種消息,她一個字也不信,仍然靜靜的等待情人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