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頁
台下修為高的能看出幾分門道,功夫低的多半一臉茫然。
正當此時,鬼眼羅迦一探步,一道鬼影般的刀光激斬而出,直斷蘇璇的腰肋,至少有五名以上的高手曾在這一式下被斬為兩截。
可他對戰的是蘇璇,當今武林一時無兩的蘇璇。
蘇璇戰司空堯時快如閃電,銳不可防,此刻卻似空靈柔韌的流水,一柄青鋒引、封、滯、挽、變化無窮,將刀意從容卸去。他的劍法與柳哲似是而不同,輕妙寫意,氣韻流轉,仿佛國手隨心揮灑,筆落處天地自成。
就連台下的童浩也看怔了,“師兄,蘇師弟的劍法——”
洪氏兄弟打了水,將解藥化開為柳哲沖洗傷口。柳哲倚靠著童浩,人已經疼木了,望著台上有氣無力的道,“這小子——竟然練到這般地步,已經自成劍式——”
群豪聞者無不聳然動容,大凡習武者,多是沿襲門派武技,練至爐火純青已是了不起,能跳出窠臼,推陳出新者極為罕有,成者足可開宗立派。蘇璇不過二十餘歲,劍術竟已臻宗師之境。
鬼眼羅迦一刀落空,反而更為興奮,刀勢接連斬出,破空如尖泣的鬼嘯,但見冷光繚亂,刀意森森,劍台化為了一片悽厲的刀叢。蘇璇也激起了戰意,一時劍影漫天,寒光匝地,刀意與劍氣狂飆。兩大高手盡展平生絕技,台下千萬人看得目瞪口呆。
斗到極處,鬼眼羅迦千刀俱滅,刀意凝為開天闢地的一斬,蘇璇所在方圓三丈之俱在刀勢之中,一刀之威,足可震散人的魂魄。
蘇璇毫不畏避,長劍挾著裂石分金的凜風逆斬而上,眼看刀劍相交,台側忽然飛出一枚暗器。
薄薄的玄鐵片輕悄的飛旋,像一縷詭毒的眼風,唯有目力最好的人才能捕捉。
輕、薄、銳、藍,疾射蘇璇背心。
大風起時,一點裂隙就會讓巨樹轟然而倒,而蘇璇正對著毀天滅地的一刀,腹背受襲,還能不能活下來?會不會成為第二個郭長老?
看出來的武林客有的失聲驚呼,有的怒而色變,柳哲與童浩驚駭非常,要衝上去救已來不及。
劍氣與刀意衝撞在一起,場中生出一瞬極至的寂靜,人們驚異的發現自己失去了聽覺,雙耳感到一種無法形容的銳痛,巨震猶如山嶽崩摧,整個試劍台磚石迸裂,濺起出無數碎屑。
刀劍匯成的奇景湮滅了,鮮紅的血線激綻而射,交織成殘酷而淒艷的圖景。
鬼眼羅迦半屈於地,以斷刀支著身體,他一身黑衣,看不出有傷勢如何,唯見所跪之地一片鮮紅。
六丈外是蘇璇,他的劍僅餘空柄,左半身三處刀傷,胸前、左臂、左腿俱傷,深可見骨,背胛上還釘著一枚鐵片,最危險的一剎,他硬挪了三分,避過了洞穿內腑之禍。
全場鴉雀無聲,看著鬼眼羅迦眼緩慢的立起來,他眼裡的幽光黯了,嘴角鮮血溢出,瞧了一眼自己的斷刀,像一頭惋惜的看向斷爪的孤狼,暗啞道,“好對手,下一次,再來尋你。”
說完他既不理蘇璇,也不理朝暮閣的人,逕自離去了,每一步都有血濺落,場中依然無人敢阻。
劍台上只剩了一個人,蘇璇束髮的巾帶已斷,長發披落下來看不清眼目,只見一縷鮮血滑下頷線,臉色極其蒼白,身形忽然微微晃了一下。
童浩本能的要衝上去,然而懷中的柳哲失了扶持立時要跌倒,就這麼稍稍一遲,一個人沖躍台上,指戟喝道,“下一場由洒家來戰,蘇璇,你敢不敢接!”
人群轟的一聲炸開了鍋。
持杖喝罵的正是玄月僧,他的眼光盯著蘇璇的傷處,態度驕狂而囂張,“不敢就跪地認輸!從洒家胯下鑽過去,我就饒你一命!”
洪氏幾人氣得破口大罵,天下英雄無不鼓譟,溫白羽激氣的啐罵,“朝暮閣的人竟然這般噁心!”
溫輕絨反應過來心頭一沉,脫口道,“糟了,蘇兄要中計了。”
朝暮閣如此作為,顯然是要趁蘇璇傷重,重新奪回試劍大會的主場。蘇璇縱然勉力應戰,就算擊敗了玄月也必有下一個人挑戰,一旦陷入朝暮閣的車輪連戰,真要被活活拖死。
柳哲提起一口氣,用力一握童浩的臂膀,“師弟,你去!把蘇璇換下來歇一歇,哪怕今日我們三人都死在這,也不能讓賊子得逞!”
童浩氣得手都抖了,將柳哲交給洪邁照應,環顧左右,“哪位英雄借劍一用。”
四周十餘人同時應聲,溫白羽搶先拔出劍塞給童浩,俏面不忿而漲紅,清脆道,“用我的,將這群混帳通通殺光!”
群雄忽然發出了驚呼,原來玄月鐵杖一掠,已經向蘇璇疾撲而去。
玄月根本沒打算讓蘇璇下台,更不會給機會讓旁人救援,只要殺了蘇璇,不僅能將試劍大會的場面圓回來,更能在武林中聲威大增,就算正陽宮事後報復,也有朝暮閣擋在前頭。蘇璇縱是厲害也已傷重,看起來光站著就已力不從心,復有何懼?
玄月大喝一聲揮杖擊下,蘇璇一剎那抬起頭,一雙眼眸清明如雪,冷銳逼人。
玄月驀然一個激靈,竟然本能的一個倒躍,翻退到了數丈外。
全場倏的靜下來。
蘇璇的臉龐依然蒼白,他半身染血,手無寸鋒,唯有一方斷碎的劍柄,卻嚇得玄月進退失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