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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輕功一竭,頓時向船頭墜下,長空老祖正要下殺手,船身一傾又逢急流,眼看就要傾覆,他唯有暫止殺著,翻掌擊向水面,勁力吐處,四周水霧迸射,船身再度躍流而起。
花間檮一見仇人落在身畔,哪肯放過機會,運足了掌力劈去。
少年竟然未避,花間檮一掌擊實,不知怎的掌勁一空,宛如被引走了一般,少年單膝而跪,雙掌一沉,砸得船頭一墜,船身猝然傳出了一聲斷裂的巨響。
花間檮錯愕之餘,突然醒悟過來。這少年不是失心瘋送死,根本就是為毀舟而來,趁老祖將船擊起,借了自己的掌力下壓,兩廂勁力一衝,生生錯裂了木船。花間檮剛轉過念,腳下船身傳來崩裂的巨震,徹底失去了控制,又被水流擠上暗礁,轟的一聲撞散了架。
花間檮顧不得敵人,踩在一段船板上手忙腳亂,激流瞬間沒過了足踝,他不諳水性,頓時大恐。
長空老祖發覺上了當,大為戾怒,一掌橫勁激起千點水芒,如森森利矢,眼看要將少年打成一個血篩子,不料他一個後仰,墜入了滾滾江流。
長空老祖如何甘休,連發數掌擊向水面,激起了十餘丈的柱浪,然而水色深沉,水流迅急,瞬息間人就不見了,哪裡還尋得見。
長空老祖任是功力高絕,畢竟不敢下水,周圍的船又離得太遠,他只好將花間檮拎在手中,立在一塊不大不小的殘板上,被旋流卷得來回打轉,氣得面色猙然。
船工也落了水,好在諳熟水性,還能抱著殘櫓在江水中掙扎,漸漸飄遠了。
李昆則要倒霉的多,他給激流一裹,撞上了一塊斷礁,連哀呼都未及發出,就被旋渦吸入江底,成了魚蝦的餌糧。
第15章 血荊棘
蘇璇一擊得手也不好過,即使有水流隔阻,長空老祖的掌力仍震得他如受重錘,內息紊亂。幸而他水性精熟,能長時間潛游,饒是如此也險些被旋流所吞,費了極大一番力氣才脫身,待他一口氣盡浮出來,已然遠離了交手之地,看敵人船散後困在江心,總算暫時放下了心。
適才他用來化勁的是正陽宮獨有的玄一無相心法。這門心法神妙深奧,極難掌握,他雖悟出幾分,遠未至運用自如之境,冒險一搏居然成功,不能不道一聲僥倖。蘇璇甩了甩頭,隨著江水前游,不多時追上了篷舟,石進一邊搖櫓一邊回望,一見他大喜過望,立刻伸出長槁將他拉上船。
少女一直白著臉不安的眺望,猶如失了群的小羊,一見他濕淋淋的回到船上,前腳絆後腳的趕來相扶,蘇璇勉強安慰了兩句,叮囑船老大快行,進篷艙換了濕衣,隨即盤坐下來調和內息。
石進抖擻精神扯帆控舟,恰是順風順水,篷船宛如御雲而奔,一氣駛了幾百里,等蘇璇再度睜開眼,景致已經截然不同。
一道金陽鋪在峽水上,半江明暉半江幽森,景色奇麗又崢嶸,兩山傳來猿聲悽厲的長啼,在深遂的狹谷來迴蕩嘯,久久不絕。石進駛過一處亂石聳立的險灘,吁了一口氣,“這裡灘多礁多,等離了峽口就鬆快了,入夜就能至荊州。”
蘇璇反覆思索了一陣,“多謝石叔,如今要改一改,出了峽我與她棄舟登岸,改行陸路。”
石進不由錯愕,“陸路哪及水路快捷,眼看就要到了,怎的要捨近求遠。”
這些道理蘇璇當然明白,奈何長空老祖有失徒之恨,絕不肯善罷干休,必會再度掠船沿水道追襲,只怕未至荊州敵人已趕上來。何況有花間檮這一禍患在側,少女回去了也未必安全,換成陸路還能暫避兇徒,有餘裕另尋對策。
蘇璇不便說得太細,從包袱中取出銀錢遞給石老大,自己僅留少數碎銀,“我們的對頭極是麻煩,不得不謹慎些,實在對不住,石叔這條船不能再用,最好沉在江底,和阿妙尋個穩妥的地方住幾日,避過風頭再另置一艘。”
石進本已放鬆,此刻聽他說得鄭重,還另給了厚銀,驚疑之下訥訥的推拒,“這對頭又不是惡鬼,哪有這般神通廣大?”
長空老祖其實與惡鬼相去不遠,蘇璇見他不接,將銀子給了阿妙,女童看阿爹見錢不要,早就急了,一把接過去摟在懷裡,蘇璇又反覆叮嚀了石進一番。
夕陽映得江面紅彤似火,烏船駛過了最後一處險灘,出了壯麗的峽谷。蘇璇選了一處淺岸,攜少女下船,與父女倆別過,離得極遠還能看見女童在石進身邊跳鬧。
最後一抹亮煌的江色映著父女倆一大一小的影子,深濃如繪。
蘇璇隨身攜了乾糧可供充飢,與女孩順著江畔的道路而行,走不多時天色暗下來,須得尋找露宿之處,道旁隔幾十里即有涼亭,內里還算乾淨,正宜夜宿,然而蘇璇思慮了一番,還是改在亭側二十丈外的一塊大石後歇下來。
一輪明月皎皎,映得江天一色,靜無纖塵,水中的沙州雪也似的白。
這一夜唯剩二人,少女卻覺得更為安心,只是她藏著心事,輾轉反側總睡不著,夜深時終於坐起。少年熟悉的身影就在幾步外,仍在以奇怪的姿勢打坐,幾乎同時睜開了眼,“可是不習慣露宿?明日回去就好了。”
月夜下的一切異常靜謐,讓她有了足夠的勇氣依近少年,觸上他擱在膝頭的手。
蘇璇訝然的低頭望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