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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璇在漢子身上戳了幾戳,選的筋絡交接之處,不致死卻異常疼痛,麻臉漢子痛得五官扭曲,哼聲慘叫,旁邊一個年紀小的男孩大哭起來,“別打我哥,我說,我說!”
麻臉漢子嘶聲要斥喝,被蘇璇一鞘擊在穴道上,登時昏了過去。
這廂雞飛狗跳,那廂青年好容易甩掉蘇璇,他潛至城南的一間破宅內,摸出一套衣服換上,用土布纏頭,面上抹了些灰泥,身形一佝,雙肩下垂,頓時形神俱變,猶如一個中年苦力,哪怕擦肩而過蘇璇也未必認得出。
裝扮停當,青年推出一輛木車,將屋角的木桶放上去,嘆了一聲晦氣,拉著向外行去。這單生意實在扎手,被難纏的小子追得簡直要斷氣,只怪當時吹了大話保證當面交割,不得不親身跑一趟,等貨一交,天塌下來也與他無關。
青年的盤算雖好,不料到他在城中奔逃太久,迷藥的效力逐漸退了。少女迷迷糊糊醒來,發覺所在之處又黑又狹,勉力扶著桶壁要起來,木桶失空側歪,從車上轟隆滾落。往來的路人走避之餘,見桶中竟然摔出一個水靈靈的少女,不禁譁然驚詫。
對面的酒樓上一個油光臉的胖子瞧得有趣,撞了撞身邊人,“老檮,你瞧那小子,必是在做什麼暗門生意。”
胖子身邊的長臉男人陰鬱的轉過頭,一瞬間眼亮如狼,摸起了桌畔的金鉤。
青年匆忙趕開圍攏的路人,將女孩抱回桶中,壓上了一塊重木,推著木車剛要前行,忽然一個凶神從天而降,嘩啦劈碎了木桶,揪起裡面的少女打量。
少女正慌亂,剎那間見到熟悉的惡魔面孔,心跳遽停,幾乎驚厥過去。
花間檮來此也是偶然。
他失了獵物,遍尋不著,心情糟糕之極,笑面饕又陰魂不散的跟著,不得不一起來了渝州。笑面饕輕車熟路到了來慣的酒樓,占著滿桌酒肉大嚼,也不管花間檮滿心在想如何應對老祖的責罰,可巧一顧間尋到了獵物,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笑面饕隨他掠下來,大剌剌的剔牙。“老檮,你沒看錯?”
花間檮喜從天降,整個人都精爽起來,“不錯,正是這小娘皮。”
笑面饕玩著一串溜溜的烏鉤,擋住了青年的退路,“偷貨的就是這小子?”
花間檮從未見過此人,不過他憋了數日的怨毒,誓要有人傾泄,“管他呢,宰了便是!”
笑面饕哈的一笑也不打話,腕間一甩,滿天烏鉤朝青年兜來。
烏鉤僅有掌余大小,鋒銳無比,每一隻鉤尾均有絲線相牽,如一張密匝的刀網,一擦就要掉一塊皮肉,兇狠無比。死在笑面饕手下的人慘如凌遲,多半面目全非,江湖中人懼恨已久。
青年覺出兩人來勢不對,正要設法遁走,然而對方不管四六就出了手,招式又如此兇殘,他知道厲害,立時撲地滾避。可笑面饕絕非虛得凶名,但見胖指彈動,刀網爍爍,咻咻劃空銳聲不絕,稍有疏忽就要血光綻放。
一番惡鬥暫未傷著青年,已颳倒了兩三個路人,傷者叫得極慘,嚇得百姓四散而逃,哪敢再圍觀,人來人往的大街瞬間一片空蕩。
青年頻頻遇險,卻靈狡如狸貓,在刀網下躥來避去險險支撐,可惜被兩人一頭一尾堵上,想逃也無機可乘。笑面饕惡意戲弄,烏鉤滴溜溜一旋,多了陰毒的變化,不一會在青年身上刮出了三四個血口。
青年還有幾分硬氣,中了招並不叫喊,只疼得冷汗淋漓,身法更不如先前靈活,沒多久又添了數個口子,渾身都掛上了彩。
花間檮已經沒了耐性,“一個雜碎也要耗這麼久,老饕你到底行不行。”
笑面饕不理他的催促,興味的呲牙,“讓我耍弄耍弄,尋點樂子,削成個人彘如何。”
一句入耳,青年心涼透了,情知碰上了煞星,這一遭要栽,又不甘心這般枉死,忍著痛汗苦撐。
花間檮清楚胖子的德性,也懶得再催,轉頭逗弄癱軟如死的少女,看著她絕望蒼白的臉,洋洋得意道,“小娘皮,幾次三番還是落在我手上,這是你的命——”
一言未落,一抹劍光突如其來的綻現。
冷、冽、峻、拔,無堅不摧。
如一葉挺秀的青葦,又似一筆淋墨的飛白,穿透蒙蒙塵世,綻放出驚人的銳光。
花間檮血脈俱凝,近乎本能的彈身而避。
劍風激揚勝雪,擦過花間檮的鼻尖,卷上了噬血的烏鉤,如怒濤盪浮蟻,一陣密集的金鐵相交之聲,烏鉤紛墜,刀網潰散,視野為之一清。
黃昏暮陽,空空的街道上現出了一個少年。
少年神色鋒利,眼眸清定,氣息凝靜如淵,一手掐著劍訣,一手執劍斜斜指地,褪色的劍穗在風中搖晃,劍尖紋絲不動。
花間檮一眼認出,新仇舊怨迭上心頭,“是你?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
笑面饕的烏鉤被一擊損了一半,同樣驚住了,他這武器是以玄精打造,細巧非常,製作極難,心痛之餘戾氣上涌,亦是暴怒起來。
風卷著落葉簌簌拂過地面,街市一片悚人的死寂,惟有青年久戰後脫力的喘息聲。
少年氣息漸沉,盯著檮饕兩人,突然道,“帶上她,避遠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