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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庭聞一知十,已經猜出了內里,“靈鷲宮太平無事,有什麼需要他們趕回去,溫宮主大概另有囑託。”
蘇璇給喚起了好奇。“師兄猜到了什麼?”
“你知道溫宮主為何將兒子托給枯禪大師?枯禪大師出自南普陀,雖不如少林名頭響亮,聲勢也不小。溫輕絨將來承襲靈鷲宮,憑藉這份舊誼,即可得南普陀半臂之助。”葉庭對江湖中的人事了如指掌,一絲一絡無不洞明,“靈鷲宮實力不強,除了溫飛儀沒什麼高手,自然要設法聯盟別派。一旦不必鎖宮避仇,忙不迭將女兒譴出來,不外是讓她與合適的青年才俊多接觸——”
蘇璇的臉龐漸漸錯愕,葉庭說到此處話語一頓,斜睨他道,“如果實在與這才俊合不來,大約就要看溫輕絨的同門了,畢竟能得枯禪大師收錄,才能與門第都不會差。”
蘇璇哪料想得到其中的彎彎繞繞,後知後覺的呆了,想起嬌嗔挑剔愛抱怨的溫大小姐,下意識的揉了揉耳朵。“本派是道門,不至於吧。”
葉庭見他的神態更覺有趣,忍俊不禁道,“正陽宮的實力遠在南普陀之上,又有婚娶必得離山的門規,可是正中溫宮主下懷。幸好溫小姐瞧不上,不然師父就要痛心了。”
蘇璇打了個冷戰,被他笑得無話可說,悻悻然驅馬前行。
葉庭奉師命將回信遞送枯禪大師,蘇璇隔了數月再度到鳳陽,至龍興寺一問,果然如葉庭所料,溫氏兄妹並未回山,仍在此地。
枯禪大師態度親和,與兩人敘過話語,囑門下弟子盛情相待。
這番款待極盡隆重,以溫輕絨最為熱情,擺宴洗塵之外,他還應葉庭之託,帶兩人拜會鳳陽的江湖幫派與武林世家。蘇璇的名頭已經傳開了,每到一處格外受矚目,倍覺不自在,幾次後他索性躲懶不去。葉庭知他性情也不勉強,自行與溫輕絨拜訪不提。
蘇璇落了幾日閒,想起之前所救的女童,也不知過得如何,決意上神刀劉家探望一番。
既去劉家,少不得要拜訪主人,正好葉庭近期應酬多,置了一堆拜禮,蘇璇隨意挑了幾色提過去。叩開門一個闊嘴門房出來,聽說是拜訪劉老爺子,哎喲叫了一聲,“可是不巧,老爺子今早出門去了。”
說話間門房一打量,見對方是個清朗挺拔的少年,想起內宅說二少奶奶的內弟將抵鳳陽,要入府暫住幾日,想必正是此人。門子一拍腦門,堆了滿臉笑,“不妨事,先進來坐,小的這就去通報。”
門房殷勤躬腰,將蘇璇迎進去,隨後稟了管事。
管事聽得是二少爺的舅哥,不敢怠慢,令丫環帶客人往後宅的花廳,自已去報夫人。
劉家如此熱情,蘇璇難免訝異,當日是托溫輕絨之名送過來,並不曾與劉老爺子交集。走了半晌他才回過味,想必對方是認錯了人,這時已入後宅,隱約傳來男孩的喧叫笑鬧,中間混著石子啪響,應當是內宅的孩子在玩耍。
蘇璇頓時尷尬,正擬與帶路的丫環言說,恰好穿出綠楊遮蔽,庭院內的景致豁然而現。
江湖世家不講究假山曲池一類的風雅,軒闊的庭院種了幾棵大樹,擺了一堆花盆植著蘭草金菊,還被挪得奇形怪狀,排成了一條迷宮般的曲徑。
曲徑中有個年幼的女童,眼睛給布條遮著,腿也被繩索捆綁,只能以雙手爬動。樹上幾個男孩各持一把牛筋彈弓,居高臨下覷著她打。大約她不會哭號,男孩們更覺有趣,在樹上譁笑謔鬧,比誰射得更准。
女童的頭額滿是青腫,兩隻小手也蹭破了,跌跌撞撞的辨不了方向,盲目的挪爬,彈弓每響一次,她就瑟縮一下,如一隻嚇破了膽的驚鳥,恨不得鑽入地下。
“是幾位少爺的公子,一塊遊戲玩耍呢。”丫環正在引路,忽覺少年客人站住了,隨著目光瞧過去,順口解釋,“這小胡姬是別人送過來的,老爺子礙於情面也就收了,權當個粗使丫頭,幾位小公子很喜歡逗她玩,夫人還說等再大些就抬她進房去服侍,也算不錯了。”
幾個男孩猶在笑,忽的手上一空,不知怎的就從樹上跌下來,摔得屁股生痛,有兩個當場扁嘴哭起來,樹下的僕人趕緊去扶,又哄又勸。
領路的丫環只見影子一閃,幾個小少爺全摔下來,一時傻住了。
清和的少年立在女童身旁,手中多了幾枚彈弓,一把捏成碎塊,悉數甩在地上。他目中隱怒,神情異常難看,一手將孩子抱起,撂下一句轉頭便走。
“和你們老爺子說,這孩子由溫公子的朋友帶回去了,以後不勞費心!”
第25章 憐孤弱
葉庭聽完首尾不置可否,拖過凳子坐下,“然後你就把這孩子抱回來了?”
女童好像還認得蘇璇,沒有躲避他,但也不像過去的親近,她的神氣比從前更麻木,腫突的額頭鼓得透亮,身上的傷由大夫上了藥,據說還有不少淤痕。
葉庭看她也確實可憐,“回頭我跟溫公子說一聲,再打聽一下有沒有好人家。”
蘇璇的胸膛像堵了一塊石頭,既怒又愧,悶聲道,“不必了,她送到哪裡都要受欺凌。”
一個是固執的少年,一個是呆弱的女童,葉庭對著兩人也是頭疼,“那該如何,她有胡人血脈,一眼就能看出,不可能像那個漁家女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