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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璇想了又想,摸了摸女童柔軟的發旋,“我會照顧她。”
葉庭簡直要給氣笑了,“你自己才出江湖沒兩年,能照顧誰?”
蘇璇其實也不知該怎樣安排,他已經錯了一次,要不是這回恰巧送信而來,怎知道孩子竟過的如此糟,小小的胡人女童,在旁人眼裡草芥一般,如果再錯托,怕是命都沒了。
葉庭應酬了一天才回來,又要處理意外的變故,隨道,“她瞧著不是個機靈的樣子,你要實在不放心,尋一個心善的老媼,給些銀錢代為看護,請溫公子照應一二就是。”
溫輕絨早晚要離開鳳陽,縱然相托也難以長久,何況她是個話都說不清的孩童,蘇璇默了一會答非所問,“這孩子以前在流浪班子裡餓怕了,很喜歡吃東西,在劉府呆了幾個月,給吃的都不大接了。”
葉庭知他想不開就容易執拗,耐心勸道,“你也不必太自責,她出身過於低賤,正經人家連婢僕都不會選胡姬,不是你所能左右,有心也是無用。”
蘇璇將藥膏抹上女童手背的一塊擦傷,“師兄,為何世人瞧不起胡人。”
道家講究萬物一體,本無殊異,葉庭對胡人並無歧見,不過他通透世俗,從不逆之而行,“蔥嶺以外皆是胡地,種族極多,時有征戰,敗者淪為奴隸,轉入商人之手。胡女風情特異,中原酒肆歌坊大肆購入,可獲數倍之利,就成了一項源源不絕的生意。她們在中原等同奴籍,律比畜產,只能被轉賣,無法獨立存身。比如你救的這個孩子,就算主人將之打殺,律法僅是罰些銀兩。她長大了必是入歌舞之肆,難有好的出路,更不可能嫁與良家子。不是師兄心腸硬,而今的世道能做的有限,你救得了一次兩次,難道還能更改她的一生?”
蘇璇不知聽進去了幾分,沉默著沒有接話。
明明做了不少大事,在江湖已經聲名鵲起,這一刻卻還是山間認真倔強的少年,葉庭心一軟,也不忍多言,“這事交給師兄,由我安置,你就不必再費心了。”
溫輕絨難免汗顏,是他接洽劉府將孩子送過去,辦妥就放在了腦後,從未想過前去探視,不料弄成如今的局面,兩頭都落了尷尬。
葉庭處事圓融,先行向溫輕絨與劉府致了歉,只道師弟行事莽撞。
溫輕絨越發慚愧,他不好意思見蘇璇,囑寧櫻買了幾件孩童的衣物,備了幾色禮物,托溫白羽送過去,名為探望,實為致歉。
溫白羽離開父母后也成長了一些,她青春嬌美,又是靈鷲宮主的愛女,在兄長的引帶下結識了不少才俊,頗有幾個對她生了愛慕之心,整日明爭暗鬥。她初時快悅,時間久了便索然無味,儘管這些人熱切殷勤,一句話如奉綸音,卻沒一個入得了她的眼,及得上她所結識的首個宮外人。
可惜她初時不以為然,直到九華山一戰後,數月間無論她去何處,總有人一再提及提蘇璇的名字,讚譽與議論無數,她才真正感到了惋惜。
這一次他重返鳳陽,溫白羽暗生歡喜,少女的矜持讓她不動聲色,反正有故人之誼,往來必不會少,誰料連日下來兄長陪著葉庭頻繁交遊,蘇璇卻未再露面。
兄長的託付讓她得了機會,溫白羽精心梳妝了一番,眉描青黛,胭脂薄染,寧櫻與寧芙滿口稱讚,及至到了客棧居然撲了個空,蘇璇不知去了何處。
溫白羽芳心生惱,自矜身份不好發脾氣,寧櫻還在詢問店家,她已經冷著臉返身而走,剛出客棧撞見一人迎面而來,可不正是蘇璇。
蘇璇瞧見她略略一怔,點首致意。“溫小姐?”
溫白羽登時一喜,綻出了一個明俏的笑。
比起數月前,蘇璇的身量又拔高了,他清正朗越,神采奕奕,一舉一動英華自蘊。唯一彆扭的是懷裡抱著一個小胡姬,一手拿著拔浪鼓玩逗,全不覺旁人看來有多奇怪。
溫白羽突然來訪,大出蘇璇的意料,他少不得延客入室,喚店伙送來茶水,接了禮物致了謝語。兩人此前不算親近,縱然有寧櫻在一旁引話,待客套完畢就有些冷場。
溫白羽刻意盛妝而來,見蘇璇雖是對答有禮,並不見絲毫驚艷誇讚,態度與從前無二,心底頓覺不是滋味,蘇璇哪知道大小姐的心思,見點心上來,順手就給女童餵了一塊。
溫白羽瞧著格外不順眼,忍不住道,“這孩子一直留在蘇少俠處怕是不妥,還是該儘早處置。”
蘇璇客氣的回道,“多承溫小姐提醒,我自會思慮。”
溫白羽見他如此回話,隱約生出不快,“劉家也尋我哥哥解釋了此事,不過是孩童間的戲耍,稍微鬧得過了些,算不得什麼,平日待她也是衣食無缺,蘇少俠不必太過在意。”
女童額頭的腫包已經消了,淤痕也褪成了淡黃,她見了旁人就不敢抬頭,自己摸著拔浪鼓玩,極是安靜乖巧,蘇璇淡淡的應道,“是我考慮不周,讓溫兄受累了。”
寧櫻看出他無意再聊女童的事,朝溫白羽使了個眼色。
溫白羽只顧盯著蘇璇,全未留意其他,見蘇璇反應絲毫不熱絡,一股莫名的嫉意糝雜,混成了微恙,“一個胡人丫頭,難道還指望劉家當小姐供著?陪幾個少爺玩耍,原本就是下人的本份,也唯有蘇少俠過於仁厚,才會為此苛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