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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約驚極望去,瞧見一個熟悉的冷悍面孔,崑崙掌門嚴陵從屍陣中殺出,激聲中帶著嘲諷,“你們這些孫子,喊破天有什麼用,殺啊!”
隨後是四象閣的掌門姚宗敬,他雙掌勁力狂飈,隨之喊道,“都是刀頭舔血的漢子,死也是死在中原的城池下,怕什麼!”
源源不絕的江湖人隨著他們殺來,近千人成了一股激浪,沖得行屍四散而開,城下精疲力竭的江湖人得了喘息,精神為之一振。
沈約怎麼也想不到竟然還有援兵,半月軒的掌門徐謂同是目瞪口呆。
金虛真人縱劍而起,大袖隨劍勢飄揚,少有的激凜飛越,他凌空掠過兩位掌門,斬下了一具行屍的頭顱,對兩人淡然一哂,“不用想逃了,殺!”
柳哲在他身邊提劍而吼,“殺!”
正陽宮數十名弟子齊聲而喊,“殺!”
點蒼派掌門顧淮在十丈外厲叫,“殺!”
峨嵋、崑崙、少林、點蒼、四象閣、靈鷲宮等大小幫派弟子激聲而應,“殺!”
千餘人激揚如沸,震得城旗翻湧而動,再無別聲,唯有一個殺字。
這是武林人最激昂的血性,拋卻了崩沮絕望,拋卻了計較與退路,餘下純粹的搏殺。
刀劍如雪,屍橫遍地,人們殺紅了眼,有的失了左臂仍奮力將刀劍戳進屍口,有的被砍斷雙腿依然抱住行屍不放,慘叫接連,殺喊不斷,人人拼盡了全力。
溫白羽氣血激燃,揮著碧色的長劍縱性砍殺。
她的人生向來順遂,縱然和離也不減驕傲的意氣,曾以為自己將在靈鷲宮終老,誰知竟絕命於拓州城下。到了這一刻,她什麼也不想了,恨不能化身羅剎護住靈鷲宮的弟子,誅盡滔滔不絕的行屍。
上一次這般拼命,似乎還是在九華山護兄長。溫白羽恍惚想起一個人,隨即又拋開,那個英俠的男子早已故去,世上再不會有奇蹟。她更緊的握住長劍,戳穿一具行屍的心肺,一轉頭,兩張腐白的臉近在咫尺,她一肘擊得屍臉鼻骨一折,行屍反而張大嘴咬來,她旋劍斬下屍頭,又被數屍襲近,猙獰的屍爪已然及腰,驀然一劍橫來而斬,擊退行屍,讓她逃過了一劫。
溫白羽驚魂甫定,側頭一看原來是崑崙掌門嚴陵,這大漢神氣粗悍,半身染血,對她齜牙一笑,不知是嘲是贊,“二宮主凶得很哪。”
溫白羽鬢髮散亂,汗流披面,手臂也因脫力而輕顫,當他在諷刺,怒道,“凶又怎麼樣!”
嚴陵大笑出來,一腳踢得一具行屍肋骨折斷,“凶得好!凶得好!”
澄心大師被歲寒三君纏鬥不休,竹客掌勁如綿,沾上就是折骨毀形;梅友宛如一隻毒幅,倏忽莫測;松君赤手如鐵爪,力可穿石,澄心大師抓住一隙,持掌平削,劈裂了松君的腰骨,只聽咯拉一聲,松君半身跪折,然而另外兩屍再度襲來,澄心大師對戰了數十回合,驀然腿上一痛,原來松君儘管半身已癱,在地上依然窮抓不休,澄心大師被他扣住腿足,背上瞬間中了一掌,幸而一人闖來,長劍分掠,逼得兩具行屍暫退。
來者正是葉庭,他當先斬下松君的雙臂,救下澄心大師。年邁的高僧小腿鮮血淋淋,內傷更是不輕,葉庭將他換下,自己迎戰兩屍,劍如明雪縱橫,凌厲非常,幾度往來,他以一記天心無常砍下了一屍頭顱,正要除去另一個,驀然面前爆開一蓬煙霧,彈出了七八隻毒蟲。
葉庭立刻閉住呼吸,大袖勁力一卷,將毒蟲與霧氣掃開,十根尖長的指甲已經到了眼前,他立即疾退,尖指疾追不放,更有幢幢屍爪襲來。他以劍格開行屍,背後卻是一名別派弟子,再退勢必定傷及無辜,葉庭唯有以左臂硬受了敵人刺戳,同時一式天下為籠挑出,這一劍險些將來襲者腰腹斬開,不料給一隻鐵笛一阻,僅劃下了一道輕傷。
葉庭的手臂指傷不淺,糟的是絲毫不覺疼痛,他知道不妙,抬手封閉了穴道,抬眼見一個臉靨刺紋的詭艷女郎恨極的瞪視,另一個黑襟衫的青年持鐵笛護在一旁,上下打量道,“嬰瑤,你的心也太急,隨便出點氣算了,他的命還有用,可不能弄死了。”
正陽宮的弟子見葉庭受傷,揮劍來援,與兩人纏鬥起來。
然而這對男女身法詭異,毒物層出不窮,防不勝防,沒多時已經給放倒了數個。葉庭見對方身手,知是血翼神教中的重要人物,儘管半邊肩臂已然僵木,卻不能看著弟子受戮,他咬牙斥開門人,自己持劍再戰。
周旋了一陣,葉庭雖然斬傷了黑襟青年的臂,處境反而更糟。他所中的異毒非同小可,封了血脈仍然逆行而上,心房越來越異樣,擂鼓般忽緊忽緩,唇色漸漸青紫,視野模糊難辨。
穆冉暗裡咋舌,這人劍法精妙,要不是嬰瑤猝不及防下毒傷了他,一時絕拿不下,如今分明已經毒發,卻還能支撐著劍勢,著實不能小看。周圍的人要衝近援救,全給穆冉擋下,嬰瑤復仇心切,嘬唇喚行屍協攻,趁著葉庭招架之際,她欺身而近,尖長的指甲倏出,誓要生生將對方一雙眼珠子挖出來。
柳哲被數具行屍纏住,欲救不及,急得目眥欲裂。
一剎那之間,一道異聲驟起,宛如撕裂九天的長嘯,所有人耳鼓刺痛,神智皆空,連行屍亦為之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