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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試過裹住全身防護,入林稍深就有行屍圍攻,實在無法一邊抵抗一邊拍打毒蛛,要縱火焚燒林木,這種樹又十分特異,不但極難引燃,遇熱還生出奇臭的毒煙,試來試去行不通,落雨又延了不少時日,著實發愁。
乘黃確定數百江湖人不可能闖過蛛林,然而此時居高臨下一望,驀然一驚。
千蛛林巨木相連,樹椏間遍布纖長的蛛絲,仿佛萬千白練夭空,上頭凝著未乾的雨珠,宛如晶珠滿綴,絕美又兇險,猝然一道銳疾的勁風橫掃而過,所及之處,十來株合抱粗的巨樹轟然向兩側而倒,幽寂的森林驟然空出了一角,泥水四濺,枝葉飛揚,絲絲縷縷的蛛網宛如長絮飄空,落在地上的毒蛛被金陽映照,悉索著逃入了深林。
殷長歌看得分明,精神一振,“師叔想的不錯,這些毒蛛果然畏光!”
沈曼青雖然驚異於蘇璇內力之雄渾,卻搖了搖頭,“這法子委實笨了些,縱然清出一角,與深林相較猶如滄海一粟,又極耗費內力,打通道路要到何時,不如選幾名高手強衝過去。”
嚴陵與姚宗敬聯袂掠近,轟出氣勁,隔空擊得多棵大樹從中而折。
陸瀾山在沈曼青身旁聽聞,接道,“沈姑娘是聰明人,瞧不上此法,我卻覺得甚好,旁人沒有蘇大俠的身手,林子裡不知伏了多少行屍,強闖必是傷亡慘重,正合血翼神教之意;如今雖然笨了些,勝在穩打穩紮,步步推進,大夥齊心協力,縱然慢一些,敵人又跑不了,怕什麼。”
他一語道完,踏前轟出一拳,震得大樹傾倒,又開闊了兩分。
殷長歌本是個急性子,給他一席話說得心悅誠服,“陸兄好掌力,我雖自知不及,也想與陸兄賭鬥一把,看誰擊倒得多。”
陸瀾山豪興迸發,“比就比,輸的人可得罰酒,如何!”
殷長歌大笑,“有何不可,戰事一了,定當奉陪!”
山下枝搖塵起,轟響不絕,山上的崗哨一片沉寂,榮雋戴著面具神情難辨,唯有氣息異常森冷。
左侯泛起一絲淡笑,“唯天下至拙,能勝天下至巧,你這條路,攔不住他。”
無法可破,無懈可擊的千蛛林,居然被江湖人以掌擊樹,胼手砥足的清出道路。
這種笨拙而緩慢的方式讓許多人遲疑,然而最初的焦燥過後,人們逐漸認真起來。
蘇璇的傷已經好了六成,依然被眾人齊勸,不許他動手,其他內力強勁者輪流伐樹,余者戒備兩翼,防衛敵人來襲。
林木年頭甚久,棵棵粗壯,劈樹極是費勁,縱是高手也難免耗損極劇,無異於艱苦的修煉。江湖人好勝,做什麼都不免相較,生生弄成了比拼內力的試場,輸贏都是一場譁笑。持續數日下來,姚宗敬的四象功居然隱隱有更上一層之勢,他任掌教以來瑣務纏身,久未寸進,此番竟得以突破,不由大為喜悅,運功更勤。
通路越延越長,士氣日盛之餘,人們更多了一種劈山填海,無不可為的自豪,連沈曼青也忍不住試了試,不過她以往練功更重劍式,內息的運用遠不及殷長歌。
穆冉立在在林深處,聽著前方的聲音,神情異常難看。
嬰瑤現在他身後,“穆冉,教主道千蛛林已無用,讓你回守屍魂殿。”
穆冉瞪了她一眼,嬰瑤忿然又無奈,“誰想到會用這種辦法!再不走,連你也要被隔在外頭。”
血翼神教種下了不懼火焚的蛇骨木,育出了與之相生的異蛛,縱然派出軍士伐木,也會驚動異蛛襲擊,留下大量傷亡,沒想到一群武林人萬里而來,不必近樹就能以內力摧林。
這法子實在蠢到家,然而神教竟然無法可破,神奴幾乎全折在益州,能用的已經不多,中原人追來太快,對戰又極有經驗,穆冉帶著長老幾次襲擊都失敗了,甚至險些給蘇璇的劍氣擊傷,只能不甘的看著通道成形。
嬰瑤跺了跺腳,“走吧,進了屍魂殿再收拾,他們拆得了林子,不信還拆得動石頭。”
穆冉恨恨望了一眼,抑下不甘,隨她掠去。
兩個時辰後,最後一棵巨木倒下,一條長達數百丈的通道筆直而現,明燦的陽光投落,宛如一根透亮的針貫穿千蛛林,照進這一方數百年未能見光的土地。
江湖人爆出了一陣歡呼,未損一兵一卒,成功踏過了危林。
倒落的大樹揚起了塵土與飛葉,驚動數十里外的山頭。
曹恪與左頃懷所率的先鋒軍遙遙望見,頓時引起了注意。
左頃懷立即道,“大哥,你看那邊的動靜,會不會是先行的江湖英雄弄出來,那座山像不像嫂子所言的惡教之地?”
左卿辭打量了半晌,方點了點頭。
一路翻山越嶺的急行,總算近了敵人,左頃懷大喜,立時與曹恪商議。
蘇雲落沒有開口,靜靜的望著左卿辭。
左卿辭捏著她的手,半晌才鬆開,低聲道,“去吧,先保重自己。”
千蛛林外是一片晴空,碧綠的草坡中盛開著星星點點的野花,數十丈外,一座純黑的巨殿巍然而立,高達六丈,橫亘了整個山道,入口雕成大張的獸口,宛如一扇黑暗的地府之門。
人們的喜悅沉寂下來,陷入了靜默的打量,殿內是一個隔絕的空間,比千蛛林更為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