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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德帝直接點了名,“老五?”
陳王的脊背如生芒刺,異常尷尬,勉強道,“臣弟以往瞧馮保像是個穩妥的,沒想到竟會這般,是臣弟失察了。”
天子怒極而笑,“你是沒想到,沒想到忠勇伯竟然與威寧侯、武衛伯是一黨,只顧收錢,也不替朕睜眼瞧瞧,這幾人如何勾結在一起,聯手作亂,將朕的江山社稷禍害到這般地步!”
天子聲色俱厲,一掌拍落擊得龍案一震,滿屋俱靜。
陳王撲通跪下,熱汗流了滿臉,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
到了此時,誰都清楚這場叛亂沒那麼簡單,蠻族來襲本就突兀,其後異變接踵而至,武衛伯、威寧侯、忠勇伯相繼而反,明毅伯看來也難說,前一陣還有漁戶冒死渡江,帶來消息道益州受西南屍軍攻襲,形勢極危。
金陵畢竟是帝王都,糧物充足,加上長江天險,被圍一時還能守得住,君臣急則急矣,尚不至於驚恐萬狀。誰想益州也受了敵襲,對方還是摧城如紙、聞所未聞的屍軍,一旦不敵,敵人從水路直趨金陵,隨之而來的就是江山易主,乾坤改換,天子如何能不怒。
柯太傅心緒沉重,思了片刻道,“陛下息怒,靖安侯定會竭力死守,絕不讓益州有失,如今兩地同時受襲,形勢極為不利,依臣所見,不如詔令各地起兵勤王。”
太師王宦出言反對,“召異地兵馬勤王非同小可,萬一引來狼子野心之人,局面只怕更糟,屆時誰擔當得起。”
柯太傅反問,“太師不贊同勤王,可有解危良策?”
王宦在官場沉浮多年,老道精滑,繞過了問話,“臣以為陛下應以雷霆手腕,將朝中附逆的官員重處,親族亦不可寬饒,以震懾群小,令臣子不敢有異心。”
沈國公見天子發怒,似有嚴懲之意,附和道,“太師所言極是,對逆賊不可姑息,凡曾與武衛伯、威寧侯、忠勇伯、明毅伯來往的必是同黨,當一併重懲。”
柯太傅覺得不妥,“陛下,臣以為如今人心惶惶,過度追查激生動盪,反而給逆黨可乘之機。何況明毅伯是否附逆暫時未明,不宜貿然抄誅,不妨暫時羈押,待事態明了再行決斷。”
王宦大義凜然,正色道,“當此之亂,陛下再一味寬縱,一些浮搖的越發膽子大了,說不定暗通消息,私下通敵,更為不利。”
吳王聽得煩,嗆聲道,“殺人急什麼,先說解圍,太師既然說勤王不行,就想個法子出來。”
一句話頂得王宦語塞,他咳了兩聲道,“臣暫無良策,然而勤王確是蔽多於利,當另行計議。”
吳王越發不滿,“再計議屍軍都要上門了,既然疑明毅伯反了,大軍指望不上了,還不召各地勤王,難道等死?”
王宦啞口無言,柯太傅連連點頭,“吳王明見,當前益州之危更甚於金陵,若是再拖下去,後果將不堪設想。”
沈國公再次倒向了強勢的一方,“臣以為吳王與太傅所言有理,不過一切全看聖上裁度。”
六王是個綿軟和善的性子,一向少有參與朝廷大事的爭議,這次也沒怎麼言語。
應德帝郁怒的扶案良久,終道,“太傅擬詔,召徐州、宣州、南陽三地火速勤王!”
太監立刻侍候筆墨,柯太傅一氣詔成,又議了一陣傳詔的細節,天子才令幾位重臣散去。
陳王一直灰頭土臉的跪著,好容易熬到退出,不免一瘸一拐,落在了幾人後頭。
六王緩下步子,體恤的問道,“五哥的腿腳還好?我那邊有種化淤散不錯,回頭叫人給你送去。”
陳王悻然道,“不必了,我回去歇幾天,免了招嫌。”
六王勸解道,“聖上一時氣過了些,遷怒罷了,我知你心情不佳,跟我回府坐坐,最近得了幾件寶物,讓你挑兩件。”
陳王今日大失臉面,連寶貝都提不起興致了,奈何卻不過六王的盛情相邀,怏怏的隨之去了。
第100章 宮牆鬩
兩日後,一支精銳的隊伍攜天子密詔試圖突圍,然而叛軍人數遠勝從前,又在突圍處設了埋伏,輕易將隊伍絞殺殆盡,守城的將士見證了慘景卻無法救援,無不為之淚下。
突圍受阻,改挑精銳的勇將趁夜潛出,不料敵人次日就將攜詔的勇士頭顱甩入城內,明顯是有奸細透露了消息。天子嚴令勒查終是一無所獲,幾番挫折之下,朝中氣氛低迷,人心浮搖,認為叛軍將攻破金陵的人越來越多,不少朝臣表面如常,暗地已經有了其他心思。
羽林衛的統領是周將軍,非常時期對宮中防衛越加嚴密,他對翟雙衡頗為賞識,將之召入宮中,提拔成了副將。翟雙衡每日巡視之餘,也覺出了變化,一些曾與忠勇伯及威寧侯來往的臣子怕觸動雷霆之怒,學陳王稱病不朝;還有些臣子退朝後並未散去,聚在宮門外竊竊低議,大概被人上報天子,應德帝重處了幾人,朝中的氣氛更是詭異。
翟雙衡管不了其他,能做的唯有加緊巡防,到了月底,家中的僕役依例將衣物送入宮內,翟雙衡取了包袱回到宿處,驀然發現了衣物中所卷的一張字條,沒頭沒尾的書了十六個字。
酉時二刻,內賊開城,閉宮死守,謹防六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