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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璇聽得不大明白,到最後一句提起了警覺,“師兄認為左公子品性不佳?”
葉庭想了一想,“不說其他,僅憑二人在血翼神教的經歷,左公子身無武功,卻能挑動敵人相殘至死,絕不是一般人,這份機心用在正途上還罷了,要是心性稍偏——”
只怕又多一個六王。
葉庭沒有把話點透,蘇璇也能猜出其意,他與左卿辭接觸極少,一直覺得這人言語有禮,實則難近,當是貴介公子習性如此,被葉庭一提醒,不由蹙起了眉。
葉庭知他擔心徒弟,“無妨,阿落已經長大了,這些年她所做的遠超你我想像,遇事有自己的主張,既然她是真心喜歡,並非受其挾制誘騙,左侯也認可,應當是無虞。”
蘇璇仍在思索,葉庭已然換了話題,“左侯今日前來探望,透了些話意,大概是勸我們早日離開此地。”
靖安侯早已預料血翼神教會從西南大舉攻來,蘇璇離開拓州前也提醒各派早日歸返,然而真正聽聞戰弦一觸即發,依然不免沉重。
葉庭對靖安侯的意志頗為欽佩,輕喟道,“天子尚未下詔,靖安侯鐵腕先決,以霹靂手段奪城,甘擔天下之責,確實令人佩服。”
益州將成為頂在咽喉的屏障,一旦失守,屍軍長驅直入,中原立時淪為人間鬼域。
蘇璇想起拓州城下鋪天蓋地的行屍,沉寂良久,忽道,“再過幾日,柳哲師兄帶著同門也該來了,到時候由長歌與他一同護送師兄回山?”
葉庭一聽已知蘇璇的心意,“你要留下?”
蘇璇確實有了決定,“我想助靖安侯守城,能多一份力也好。”
葉庭半晌不語,隔了好一陣道,“太險了,屍軍的厲害,你我親眼所見,假如陷在不死泉的高手都被煉成傀儡,拼了命也未必守得住,你只是一個人,不是神,再強也不可能以一當千。”
蘇璇神情沉靜,“師兄說得不錯,然而靖安侯身為王侯,原本不必擔此重責,履此險地,如今所為,何嘗不是知其不可而為之。山河將傾,浩劫在即,有人拼力挽扶,不惜一身榮辱,我怎能袖手旁觀。”
葉庭深吸一口氣,被他說動情緒,聲音也激了,“可你混沌了多年才醒,當初你為武林正義,橫盪朝暮閣,事後又如何?要不是阿落忍辱負重,拼得一線轉機,誰還記得你的所為?只有我心痛如絞,一再後悔,恨自己不該讓你學得太過正直,什麼事都衝上去擔當!”
蘇璇見他眸中宛似有淚,不由大愧。“師兄!”
葉庭斂了情緒,強抑住感傷,慢慢道,“我只有一個師弟,好容易活著回來,不想又莫名其妙的沒了。你和郡主隨我一道回山,翠微池的院子給你留著,我們是方外人,管什麼俗世,守住一座山就好。”
蘇璇萬般情緒交雜,喉頭髮硬,許久才微聲道,“師兄,我從未後悔當年所為,若我遇事則退,遇挫則避,如何配當你的師弟,如何配受你多年的照拂,我知道你疼惜我,可天下事總要有人去做,險難總要有人去擔,等益州無恙,百姓安定,我一定回天都峰拖著師兄喝酒烤肉。”
葉庭知道勸不住,許久說不出話,最後方道,“你就沒想過琅琊郡主守了這些年,為你虛擲半生,聲名盡棄,假如有什麼萬一,你讓她如何自處?”
暮晚時起了風,吹得枝搖葉晃,揚塵紛起。
蘇璇回到與郡主所居的小院,見庭中無人,風燈寂寂映照,有琴聲續續而揚。
他推開門,見佳人秀影娉婷,玉手撫弦,清寂又安寧,足下一頓沒有打擾,直到一曲奏完,阮靜妍抬頭望見,綻出了溫婉的笑。
燈影下的伊人清麗如仙子,她的良人卻總是讓她等,全忘了孤獨的守候是何等無味。
蘇璇忽然格外歉疚,這一次西南往返,回來匆匆一見,話也沒能說上幾句,幾乎都守在師兄榻邊,她一定很寂寞,卻仍是微笑以對,撫琴自遣。
見她起身倒茶,蘇璇上前按住她的手,“我還是和當年一樣,總是忙於別處,忽略了你。”
阮靜妍心底一片暖融,回握住他,“沒什麼,我本來就好靜,還有阿落常來陪伴,你有更重要的事,不必總記掛我。”
屋外的風聲越來越大,絲絲從窗縫中鑽入,吹得燭光搖動,和著輕柔的人語。
漸漸的話語少了,生出另一種聲音,低迷又古怪,像紊亂的喘息,漸漸有了頻密的撞動,室內的氣息越來越濁。
女子開始喃喃的喚著一個名字。
男子的聲音低啞,含糊不清,“奴奴,放鬆一點,我許久沒——”
風卷著雨珠嘩的落下,過了一陣,女子的低吟越來越碎,逐漸帶上了嗚咽,好像被撩弄到了極致,再也受不住侵纏。
男子喘息著安慰,“奴奴,忍一忍——等我——”
他的話沒有說完,床榻的震聲更疾,像迫切的索要著什麼,在密雨的潑打中顯得急切又激亂,混著他的話語,“別這樣快——等我——”
庭樹被狂風肆意摧弄,窗前一陣枝影凌亂。
沒過多久,女子控制不住的顫起來,像一張繃到極至的弓,嚶軟的哼聲帶來了異樣的刺激,男子的氣息也似突然繃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