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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她有所恐懼,蘇璇安撫道,“習武者有好有壞,有少數人恃武橫行,為非作歹,就會有如你一般的無辜者受累。”
門外傳來店伙的叩喚,蘇璇去接了托盤,將藥碗遞給她,接著道,“待你回去了就好,不至於再遇上歹人,這些經歷就當做了一場夢,千萬不要和旁人提及。”
女孩捧著碗將藥飲下去,哪知這次是店伙熬製,不曾細濾,底部還沉了些藥渣,沒等喝完就嗆住了,咳得眼淚盈盈。
蘇璇趕緊遞了一杯茶水,思量得尋個妥貼的法子將人送回,不然引動風言風語,被好事者非議,救人反成了害人。
女孩勉強將余藥咽下去,以茶水漱了齒,為失儀而面頰微紅,偷眼見他全不在意,才算放下心來。她很想多聊些什麼,見對方陷入思索,無意交談,禁不住些微的失望。
及至黃昏,蘇璇讓店伙尋了個懸紗的帷帽給女孩戴上,一同去街市買些耐久貯的乾糧。他心知昨日與春風樓生出衝突,挑釁了地頭蛇,惹來的麻煩不小,對方必有後手,就算換客棧也擺脫不了被人盯上。蘇璇不懼正面衝突,卻不能不防一些下三濫的把式,自要提前備一批食物,以便隨時騰挪。
街市人潮湧動,蘇璇掮著買好的乾糧走在前方,女孩牽著他的袖子亦步亦趨。
路過一間酒坊,一個男人踉蹌而出,被後方花枝招展的胖婦人追著打罵。胖婦人高大白碩,脂粉濃得熏人,氣咻咻的跳腳,嗔罵丈夫整日喝花酒,將銀錢敗給了陪酒的胡姬。
男人大概十分懼內,完全不敢還手,被胖婦人連撕帶掐,弄得狼狽不堪,惹來人們連聲鬨笑,如看一場好戲,瞬間圍了數匝,擠得水泄不通。
男人被打得東跳西躥,氣急敗壞的破口大罵,胖婦人的肥臂與披帛齊揮,話語粗俚的潑天大鬧。看得人群轟嚷嬉笑,場面越加混亂,塞阻了兩人的去路
蘇璇唯有止步,身畔的少女從未見過這等場面,瞧得目瞪口呆。
那婦人使力過度,不知怎的扭住腳,一個不穩向兩人歪來,蘇璇抬手扶了一把。婦人跌出半步顫巍巍的一旋,肥白的身子反而壓得更近,蘇璇不得不避了一步,待他將擺盪的披帛拂開,瞬時一驚,四周混亂嘈雜,街上人擠人涌,前一刻還在的少女卻不見了。
蘇璇明白著了道,顧不得隱藏形跡,拔足而起,落在街畔的長杆上顧了一圈,尋不見半點蹤跡,落下來就要擒住胖婦人。不料婦人向後一縮,妖里妖氣的叫嚷起來。
“死小子不要臉!到處亂摸啊——”
蘇璇連拿了三下,胖婦人滑不留手,毫無忌憚的以胸擋招,人群哪知道真相,盡在譁笑,與婦人作戲的男子也沒了影蹤。蘇璇心一急,一鞘撞過去,婦人哎喲一聲扭腰拋個媚眼,將桃紅色的外衣解了扔過來。
挾著熱汗和脂粉氣的衣裳被蘇璇一劍挑開,見婦人已輕敏無比的跳上數丈外的屋頂。
蘇璇怒從心起,全力追了上去。
第10章 狹路逢
渝州的地形大異於常,全城丘巒迭起,盤錯奇突。
一時看似平地,一翻過屋脊便是數丈深的陡坎;一時已至絕處,上去後才發現藏著數層更高的坡巒。閒時漫步有峰迴路轉,柳暗花明之喜,追起人來卻平添阻障,格外惱火。
胖婦人對城中小徑極為諳熟,異常狡滑,動輒往民居院落一藏,借瓦缸木檁掩身,幾次都險險失了蹤影。蘇璇全憑眼力和毅力追著不放,越久心頭越急。
翻過一座坡脊,胖婦人又不見了,蘇璇沉住氣仔細尋覓,耗了一柱香仍無所獲,只好向一個正在後院勞作的男子探問。“請問兄台,可曾見過一個胖婦人經過。”
那男子身形健碩,正當青壯,袒露的臂膀刺滿青紋,脊背冒著熱汗,系了一方粗布圍腰,正鑿弄一塊粗壯的船木。大概勞作累了,聽得詢問停下手,在一旁的大缸兜了一瓢水澆下,甩去頭上的水漬才道,“沒看到什麼婦人。”
對方神情坦然,全無一絲可疑之處,蘇璇不死心又問了一句,“她方才還在此地徘徊。”
青年耐心已盡,扔下瓢毫不客氣的嗆聲,“你既然見過,何必問我?”
蘇璇泄了氣,正要尋去別處,不經意眼尾一瞥,頓時站住了。
青年穿著一條黑色的寬褲,腳下露出了一點尖尖的綺紅,不等蘇璇有所動作,青年已知被窺破了行跡,驀的一掠而逃。
蘇璇氣結,哭笑不得的隨之追去。
哪有什麼潑辣的胖婦人,根本就是青年所矯裝。這人扮婦人女態畢露,活靈活現,一轉身就成了昂藏男兒,毫無破綻,要不是未得及得換下的繡鞋露了馬腳,險些給他蒙過去。
兩人在城中繞了數圈,青年雖然狡猾,終不如蘇璇腿勁足,追久了氣力不繼,逃過一條窄巷時被一鞘抽在腿上,從屋脊骨碌碌滾下,狼狽的跌在街上。恰好一個混混望見,驚得扯嗓子叫喊起來,“附近的都出來,硬點子挑事!麼哥要死啦!”
一群地痞混混聞聲衝出,扯腿絆足什麼潑皮的招數都有,被蘇璇抽得滿地亂滾,一錯眼之際,青年又不見了。
蘇璇動了真火,揪住一個麻臉漢子逼問,“那傢伙是誰?你們從街上擄走的女孩在哪?”
麻臉漢子也算硬氣,一徑的破口大罵,不肯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