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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派的掌門嚴陵與統領尾翼的姚宗敬素來交好,立即道,“救人如救火,須得速去!”
沈約另有看法,“如今山坡滑塌,趕去要繞行甚遠,說不定途中還有伏擊。”
點蒼派的掌門顧淮也有些顧慮,“不妨等中翼趕來會合,再行商討。”
嚴陵本來就看不順眼沈約,聞言氣性上涌,“救人如救火,等中翼趕至要到何時,沈莊主和顧掌門是怕了,根本無意救援?”
徐謂從旁勸道,“嚴掌門休急,沈莊主是擔心地形不熟,溝崖迂迴錯雜,反為敵人所趁。”
沈約到了此刻也不託辭,索性把話挑明,“嚴掌門莫怪我實言,我們好容易趕到此地,拓州已經在望,再走一程就能抵達安全之地,回頭去救反而陷入敵人的奸計,何況就算去救,誰知道有多少敵人,會不會是另一個陷阱,姚掌門他們甚至可能根本撐不到援兵到來。”
各方掌門其實都有類似的顧慮,不由暗裡點頭。
嚴陵的烈脾氣當場發作出來,“陷在不死泉的千餘人就罷了,如今尾翼明明可救,沈掌門仍是一心想逃?說好的共同進退,臨到關頭貪生怕死,要是驚神山莊的人陷落,沈莊主難道也說一句救之不及,不妨自絕?一群沒卵蛋的慫貨!”
這一句把在場的都罵了進去,不免個個神情尷尬,不過崑崙派的門風素來強悍剛烈,極不好惹,誰也不願輕易得罪,場中沉默下來。
嚴陵也懶得再罵,厲喚一聲,“本門的都站出來,隨我去救人!哪怕崑崙派眾人埋骨西南,也勝過寒了江湖人心,給血翼神教恥笑。”
崑崙派數十名弟子應聲而動,無一人猶疑。
嚴陵正要率弟子起行,葉庭開了口,“嚴掌門,且慢。”
崑崙也是修劍的,嚴陵一向與金虛真人不大對眼,聞聲斜側,挑頷待他發話。
葉庭收了行功,將中毒的弟子托給朱鶴堂的掌門,而後才道,“受陷的武林同道必須要救,不可讓崑崙獨行。”
沈約當先道,“真人怎知不是陷阱,血翼神教行屍無數,萬一我等也栽進去,到時候又指望誰來救援?不如趕到拓州,稟明城守,請駐軍共討。”
嚴陵雙臂環胸的諷道,“等朝廷發兵來替受困的同道收屍?沈莊主不如一路哭上金陵的好。”
葉庭的話語平靜沉穩,“尾翼儘管危急,仍有數百之眾,只要眾志未潰,定能支撐下來,絕無捨棄的道理;拓州雖有駐軍,遠水難救近火,還是要靠江湖同道相扶自濟。”
沈約不想得罪葉庭,緩下言語道,“並非我見死不救,一來不知那裡情形如何,是否能救;二來屍傀無窮無盡,不知疼痛,我等卻是血肉之軀,如今大半已疲,再加勁急趕而去,到時候還能有幾分戰力?”
一句話說得眾人深有同感,俱是緘默。
葉庭當然清楚人心所想,不急不燥道,“所以唯有分兵,我願帶正陽弟子與嚴掌門前去救援,有意的門派可同往;余者由澄心大師帶領,與中翼會合前往拓州,如此可得兩全。”
嚴陵一向覺得葉庭道貌岸然,瞧不上他的圓滑,沒想到關鍵時竟然肯站出來擔當,頗為意外。
徐謂期期艾艾道,“真人統領全局,就算分兵也不該是正陽宮前往,不如改譴其他門派前去相救。”
葉庭也不多言,對澄心大師道,“大師覺得如何?”
澄心大師睜開眼眸,少林的洗髓經可驅除百毒,指上的腫脹消了許多,行功的同時也將周圍的一切聽在耳中,當下合什道,“最難的事讓真人與嚴掌門擔了,老衲又豈能退避,四羅漢與二十名少林弟子與真人同往。”
澄心大師多次相助,葉庭極為感念,然而此時不是致謝之機,唯有深揖一禮,轉而道,“還有哪些門派願一同前往,救援受困的江湖同道?”
人群一時寂下來,各派都在猶豫,畢竟拓州才是安全之地,千難萬險好容易到此,誰能輕鬆允諾回頭救援。然而正陽宮與崑崙都站了出來,一味裹足不前,又怕將來受人恥笑。
葉庭也知取捨不易,耐心勸道,“此時回援,必在敵人意料之外,只要籌劃得當,可殺血翼神教一個措手不及——”
嚴陵突兀的大笑起來,打斷了葉庭的話語。
眾人不免錯愕,只聽嚴陵笑完道,“天下英雄,天下英雄?嘿!”
廖廖一句,譏諷極濃,各派掌門給刺得慚意頓生,澄心大師無聲一嘆。
忽然一個脆亮嬌怒的女聲叱道,“笑什麼,天下英雄難道只有正陽宮與崑崙?靈鷲宮願往!”
說話的正是溫白羽,她一路率弟子緊隨正陽宮,幸而無恙,本已又累又倦,聽了爭論卻生出意氣,脫口就嚷出來,引得眾人側目而視。
嚴陵給斥得一怔,瞧了一眼,見她倚樹兜著一件濕淋淋的披風,頗是不以為然,“女人?罷了,還是隨著沈莊主吧。”
溫白羽一怒甩開披風,指戟喝道,“女的如何?崑崙去得,靈鷲宮去不得?”
崑崙也是一方大派,雖不如正陽宮聲勢之強,也是江湖數一數二,嚴陵被女人指鼻斥喝還是首次,本該發怒,然而見對方濕衣沾體,成熟嫵媚,玉頰氣勢凌人,不知怎麼啞了,扭頭只當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