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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歡不可思議道:「就因為片雪花?」
寒棠道:「師兄施法,讓那片落在我刀上的雪花永遠不會融化……」他的敘述戛然中止在鐘聲里。
是喪鐘聲。
寒棠面色倏變,再顧不及合歡,狂奔向萬歲臥房。
他趕到時,萬歲正在等他。他盤坐於榻,見到寒棠,前伸鳥爪。
寒棠幾步上前跪倒,將自己的手搭在師父枯老的爪間。
萬歲開口道:「寒棠,這會是你最後一次諦聽師父教誨。」
寒棠強忍淚意,答:「是。」
萬歲沒再贅言,只道:「記著你的責任。」
而他的指爪間,漸漸凝聚出一枚光球,呈現琉璃的質地。
萬歲道:「為師將所有神性遺留給你,記著你的承諾——帶丹陽回家。」
寒棠接過琉璃光球的一刻,萬歲原地坐化。
而寒棠手捧萬歲神性,奉先師遺命,自此遠離崑崙山,於雪域之中建造出一座蜃景之城。
直至末日黃昏戰前,再未曾踏出半步。
可他到底沒能如願破解出那捲《天啟錄》,而天鳳更是在那一戰後徹底墮魔。
祝槿跟隨著記憶里的寒棠再次來到這座司命神殿,他看著寒棠在大殿中一寸寸舒展捲軸,閱讀上面以硃砂寫就的文字。
只可惜,這些文字落在祝槿眼裡,只是些缺乏意義的象形符號——他並不能看懂遠古時的神文。
直到寒棠緩緩攤至書尾——那據說記錄有「永恆秘境」下落的《天啟錄》時,祝槿才難免好奇地又瞥了眼。
與先前用硃砂撰寫的段落不同,這一節是潦草的血書,但這樣的形容也不算絕對準確,它更像是用血胡亂塗畫出的線條,時斷時續,由內向外,呈擴散的圓圈狀,連構成符號的最基本的形狀都未呈現——也難怪無法被破解。
可祝槿只是瞥了一眼,便震悚得無法自持,他居然詭異地能夠讀懂其中的內容!
那些尚未完全乾涸的血跡在他的視野里流淌,祝槿讀出最外圈起始的那句話:
「在第三遭的輪迴里,阿懷又見到了祂前世的父親。」
祝槿在這一瞬,幾乎難以置信他此刻的遭遇,只能放任自己讀下去:
「阿懷被祂設計,誤入一處禁地。在禁地里,祂與阿恆第三度重逢。」
「在阿恆的幫助下,祂們逃了出去。」
「橫生枝節,阿懷被擄走。阿恆憑藉祂們魂體間的感應找到了祂。但祂們又馬上一起落進連綿的境裡。」
「在境中,阿懷第三遭打開了金瞳天眼,也再次見證了輪迴的複數。」
「可輪迴的可怕之處正在於此,它永遠在循環往復。阿懷始終在尋找破局的可能。儘管立場永遠對立,阿懷仍希望能夠同時保全自己和阿恆。」
「機緣巧合地,阿懷得以瀏覽《奧義書》。在《奧義書》的結尾處,阿懷讀到了萬年前由自己親手寫下的對命運的干預,與由此造成的命運月相般的盈虛,在這一瞬間,祂想起了所有……」
祝槿的心緒隨著閱讀激烈地震盪,當他無意識地隨著記憶中的寒棠抬起頭時,額間的天眼自動地張開。
而神譜第二格的位置——那兩位太一神之子的形貌隨之具現,左側的獻神眉心懸有隻圓圓的金瞳,形貌是糅合過殷懷、扶桑與祝槿後的模樣;而右側的瀆神,眉心銜有隻彎彎的銀瞳,神態邪異冷漠,正是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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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寫到最後的身份了——太一神之子獻和瀆。
沒在文案標明這一層,一是我認為全說出來就沒有閱讀的樂趣了,二是主角這層身份屬於真正的神,在輪迴以外,不能概括進「人世」里。我作為文案廢,真的不知道要咋寫???
最後解釋一下天眼的來歷:太一陽和陰的權柄分別落在懷和恆身上,就化成了祂們那兩隻蘊藏原初神性力量的天眼。
而相較於祂們主掌陽、陰的真身,東君和雲中君就更多是一種比擬性的稱謂。不過這種神奇的稱謂對應,包括他們第一世相應的「恆」「懷」名字,都是冥冥間受到神性力量影響的結果。更多神性對輪迴的影響,在後文解釋。
第99章 失樂園
「阿恆趁我閉關療傷時殺入了崇明殿。」
「戰後,我成了阿恆的俘虜。」
阿懷蘸著雙眼孔中滴下的血淚,艱難地在帛卷上抹畫,腕間的鐐銬亦隨著祂的動作鏘鳴。
「為換取預言之力,我幾乎戳瞎了自己的眼,既而用這血書寫咒輪,使其成為能夠干預命運的秘文。」
「我要憑此,再次嘗試馴化阿恆,封印祂的力量,阻止墮落神性在祂身上實現圓滿。」
祂以指端在帛卷上似斷實續地勾連,血痕歪歪扭扭,構成了一個圓圈。
阿懷的雙眼半盲,聽覺卻更加敏銳,感到阿恆的靠近,祂胡亂將《奧義書》團卷,重新揣進懷中。
阿恆的腳步如因風搖晃的月影。
阿懷不動聲色地聽著祂停步在自己面前,既而俯身,定定地凝視向祂。
阿恆的指尖緩緩撫過祂的眼皮,壓抑著怒氣,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阿懷不予回應。
於是阿恆勾著祂的下巴,強迫祂抬起臉,嘴唇幾乎貼到阿懷的眼睫上,重複道:「怎麼回事?是不想看見我?還是不想看見這些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