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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殷懷看向了自己,連忙放下手裡二個大麻袋,拱手作揖:「小靈司無相,拜見恩君,實在想不到,去歲一別後,小靈竟還有幸……當真……」他說到後面,竟激動到哽咽。
殷懷連忙伸手攙扶他:「令堂可還好?」
司無相聞言,更是感激涕零:「勞您掛心,家母一切安好,若是她老人家知道您還記掛著她,可得高興壞了!」
殷懷笑道:「那就好,你這袋子裡裝的什麼?我看一路上大家都提著東西,難道是今日參宴的講究?」
司無相忙道:「正是,湘靈說他得娶傾世佳人,此乃極樂之事。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今日前來證婚的朋友們不要尋常隨禮,只需帶些土產過來,交給他從饕餮府上請來的庖廚師傅,給大家現場庖製成珍饈美味,使來賓各得其樂。」
殷懷笑道:「怪不得如此多的來客啊!」
司無相略赧。
殷懷又道:「我正好有一事相托,我現要出席內宴,不便帶這仙童同去,便送他來這裡。這孩子年歲尚幼,勞煩你稍後對他多加照料,待我宴後再將他領走。」
司無相忙連聲應道:「恩君儘管放心,無相定不辱命。」
殷懷朝他道謝,又低聲囑咐沈碧:「內席之上,恐會撞見陸離,你先躲在這裡,若有事,便呼我。」說著,拉起對方左手,食指點畫,在沈碧掌心勾勒出一隻金烏鳥,交代道:「事了以後,我再來找你。」言罷,身形一閃,消失在林際。
沈碧跟隨司無相在祠門口排隊等候。有小廝正抬著箱子從前往後收著來客的隨份,不時報出名目,再由旁邊的小廝記錄。
收到司無相這裡時,報目的小廝問:「袋子裡裝著啥?」
司無相答:「九斤荔枝,九斤楊梅。」
計統小廝運筆飛快,又將目光投向沈碧,卻見沈碧二手空空,不禁訝異道:「你的呢?」
沈碧求助地看向司無相,司無相連忙解釋道:「這是我路遇的一位小友,事先並不知隨禮之事,這、這、這……」他還沒說出個所以然,臉便漲得通紅,手足失措。
報目的小廝正把荔枝和楊梅搬往箱中,聞言抬頭瞟了沈碧一眼,道:「算了,放他進去吧,就這小身板,能吃多少。」
計統小廝果然不再為難他們,往後去了。
司無相拭汗,拱手道:「多謝這位蝦仁兄。」河蝦仁兄回以擺手,推著箱子走了。
沈碧小聲問道:「你是如何知道他是蝦的?」
司無相亦壓低聲音回道:「他們腦門兒的右上方,都有個小小的黑色文繡,方便大家辨認,你看,堂外發放燃香的,就是只蠍子精。」
蠍子女侍將燃香遞予二人,笑意晏晏道:「二位對新人說句吉利話,上柱香,再往殿後去。」
主殿之上,相對供著二尊泥像,男左女右,含情相望,互如照鏡一般。而泥像身後,殿門大開,可見往來熙攘,酒宴正酣。
司無相舉香恭身,賀道:「祝賀湘君與夫人天成佳偶,恩愛不疑。」
沈碧有樣學樣,學舌道:「祝賀湘君與夫人地設良侶,同心永結。」
二人說完,將燃香插入香爐,便向後殿去了。
蠍子女侍則正忙著為下位賓客奉香,故而,他們都沒有注意到,湘君夫妻像前所供的香爐中,已有大半燃香中段摧折,撲倒在厚積的香灰上。
湘君大婚的內宴,設在洞庭湖中洲。
飛水化龍,引木蘭舟,載著殷懷,駛向北渚。
尚離得遠,就見一人佇在岸上,佩繽紛其繁飾兮,美要眇兮宜修,望見殷懷,驚喜道:「小殷懷!你竟來了!」
殷懷笑問道:「怎麼?原來新郎官不歡迎我嗎?」
修姱聞言大笑,髮帶隨動作飄逸,當真是春風得意:「我遣人去湯谷送請柬時,聽說你已許久未曾歸家,又行蹤無定,便以為你定無法趕來了,還同夫人嘆惋了幾遭。沒想到,殿下竟來了!」
殷懷棄舟登岸,抱拳賠罪道:「只可惜乍聞喜訊,來得實在匆忙,沒能備份厚禮,來日,一定給修姱兄與嫂嫂補上 ,」既而,又忍不住調侃他,「說起來,來時路上,小弟一直在想,該得是如何品貌的佳人,才能夠入湘靈法眼啊!」
修姱聞言,又是一陣哈哈大笑,既而壓低聲音,神秘道:「世無其二。」
他們交談著步入水殿,馮夷見了殷懷,忙從客座站起,拱手寒暄:「殿下幾日不見,可還安好?」
殷懷亦還禮,奇道:「陸離君竟沒與河伯同來嗎?」
馮夷道:「我也幾日沒見他了。因他一直暫住在我府上,故而湘君的請柬也一併發到了我那裡,這次他恐是要陰差陽錯,錯過湘君喜事了。」
修姱擺手道:「這都怪我,婚事操辦得太急,多有不周之處,怪不得陸離君。」說著,請殷懷入席,自己亦坐回主位。
水殿左右列席,馮夷居左首,殷懷坐右首,正相對望。
而殷懷自入殿伊始,便注意到,主位與左席間,另設有一隅,以絹紗與水晶簾圍攏而成。
隔著紗與簾,可以隱隱約約窺見一道曼妙身影正倚坐在軟塌上,滿頭釵環,裙袖廣長,正低頭擺舞著團扇,應便是湘夫人。
紗幔那頭的女人察覺到他的視線,抬頭朝殷懷的方向看來,殷懷便略略頷首示意,隨即移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