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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道:「殿下您目睹小殿下死後,就發起了高燒,昏迷之中一直在流淚,藥石無醫。君上為此焦頭爛額了好一陣,最終決定封存殿下您的這部分記憶,以及情竅,殿下您這才漸漸好轉起來。」
殷懷靜靜聽著,面上神色盡斂。
凌霄繼續道:「殿下病癒後,君上不是還給了您一隻白玉環吊墜讓您隨身佩戴?那吊墜正是小殿下的遺物,封存特定記憶需要與之相關的物媒,您那部分記憶便被封印在了那隻頭墜中……可殿下為什麼會突然想起這些?是那頭墜出了什麼問題嗎?」
殷懷下意識摸向自己領口,卻忽然記起那頭墜前些日子已被自己交給了小果然獸。他有些煩躁,頭腦又彷佛在灼燒,岩漿一樣地翻攪著。
他於是顛三倒四答道:「不是,是合歡鑒——我把她封印在了建木的根下,她想加害湘君,被我阻攔——和她鬥法時在幻境裡看到的場景,我直覺非常熟悉,應是屬於我的記憶碎片。」
凌霄斟酌著道:「殿下既是因緣巧合知悉了舊事,便就到此為止吧,莫要再同您父君和母妃提及了,這事致使他們徹底失和——再說,將近百年時間過去,您又能追究什麼呢?況且,羲和女君也是……」
殷懷的嗓音因發熱而沙啞,他打斷凌霄道:「你不要再說了。」
凌霄無奈地嘆了口氣,還是好言勸道:「無論如何,那都是您的母親。」
沈碧在下山路上奔跑,他輕盈地躍跨過沼澤,手掌拍拊過臨近的樹幹,所過之處,樹影搖撼,山鳥驚飛。
直到跑下半山,沈碧才氣喘吁吁地停步。林間空氣颯爽,他酣暢跑過,大口吸氣時,只覺肺腑都被浸潤。
沈碧緩緩抱膝下蹲,把臉埋進臂環里。半晌過後,他再抬起臉時,不自覺微笑的神情徹底被冷漠取代。
他站起身,撣撣衣袂,舉步回走。
才抬步,便有道白光閃至沈碧身前,霎時化作跪地的凌霄,截住他去路。
只聽凌霄低聲下氣道:「屬下斗膽一問,小殿下為何要來到殷懷殿下身邊?這恐怕並非是君上的授意?」
沈碧嗤笑道:「你倒是一心想護著他,只可惜了,他是個沒有心肝的人,恐承不了你的情意。」
凌霄懇切道:「常恆殿下,俗話道『冤有頭債有主』,您已手刃過製造出這一切事端的罪魁禍首,何必要再來找大殿下尋仇呢?他……他徹徹底底對所有事一無所知啊!」
常恆勾唇,嘲諷道:「一無所知?你看,其他人都在髒泥里摸爬滾打,他卻生得清白無辜,怎麼能不讓人討厭呢?
凌霄囁嚅。
常恆逕自越過他,寒聲道:「放心吧,他可是父親的心肝,我怎麼敢隨便動他呢?而我既不殺他,便是父親,也管不著我的動向,遑論是你。」
凌霄急急道:「小殿下,大殿下還在追查北斗七星君的死因,您長久呆在他身邊,萬一露出馬腳……」
然而,常恆充耳不聞、腳步未滯。
春山空寂,月光流動其間,如同薄霧,朦朧了常恆的背影,讓凌霄也覺對他看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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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他情竅受封;
為他情竇初開;
還他三世情債。
p.s.想不到吧!是雙?偽替身orz
第68章 慈悲懷
春山多雨,故而整日氤氳著蕩然的濕霧,像是層層被風搓揉的面紗,遮掩著榣山的真正面目。
濕霧停留在柳葉片上,凝成一滴滴露。
綴著凝露的柳葉被殷懷隨手摘下吹奏,他吹的曲子雜多,有些只是沒有名字的自度。
他吹得次數最多的,還是《月出》。
時隔經年,熟悉的悠緩曲調再度響起,常恆靜靜地聆聽,卻再難以因它沉眠。
兩月後,湘君專程來到榣山答謝殷懷。
那一夜過去,修姱半數青絲染白,氣質也一改驕矜,變得頹唐。
殷懷也未多加安慰,只是給他斟酒。
酒過三巡,修姱微曛,緊繃的肩背漸漸松垮,殷懷這才和他交待起合歡的事來:
「她引注入你體內的那股強大靈力,已被我重新渡回她身體,一齊封印在魁城地下,我猜想她應該是吞噬掉了什麼難以消化的力量,既不能化為己用,又倍受其折磨,這才想到禍水東引……」
修姱頷首,給自己斟酒,酒盞卻空了。
常恆見狀上前,為他們換盞。
修姱這才注意到他,奇道:「這是你哪裡找來的小仙童?長得可真不錯,只是幹嘛冷著張臉?」
殷懷笑道:「這孩子平素倒不是這樣,只每逢十五,就懨懨的,也不愛搭理人。」
修姱又仔細端洋常恆兩眼,玩笑道:「你這樣形容,倒引人歧思了,不會是個小女娥吧?」
常恆聞言,白他一眼。
修姱不由哈哈大笑。
殷懷斥道:「不得無禮!」
常恆委委屈屈退下。
修姱逗弄完常恆,鬱氣稍減,酒足飯飽後,他還舊話重提,對殷懷道:「他若真是小仙子,可著實對了我胃口,待將來他年歲稍長,我便提聘來求親。」
殷懷聽出他話中的自嘲意味,真誠勸道:「修姱兄修煉坤道千年,應比懷更加明白,痛苦與磨難既可以摧毀人,亦可以淬鍊人。以兄的資質、閱歷,就算根基盡壞,重塑再造也非不可能之事,但若從此一蹶不振,才是真正的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