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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懷與常恆用罷午飯,又去東城走了遭。
城東有座面闊六間、進身四間的巫山二女祠,殿內左右各自供奉著高禖與高唐母女的彩塑像,奇怪的是,高禖的香火遠盛於高唐。
殷懷看出常恆的疑惑,主動解釋道:「在民間信仰里,高禖主理胤嗣,高唐則為姝好,所以就算高禖性格殘暴、行事狠辣,百姓對她的崇拜也遠勝過高唐。」
他二人出得祠來,又向西徐行。
天色漸晚,陸續已有人家上燈,常恆道:「我們真要去參加那賞菊會嗎?我最不喜歡什麼詩詞歌賦,實在覺得無聊。」
殷懷道:「這種宴會,人多口雜,我們去了,正好打聽下小兒夜啼一事,若無甚收穫,便尋個理由離席,晚間直接上山去看看。」
常恆打了哈欠,道:「我光是想想那場面,就覺得睏倦極了。」
殷懷笑道:「那你便同你懷裡的小橘貓玩,只是要記著,看顧好它,萬萬別跑丟了,或攪了人家的詩會。」
常恆這才打起些興致,抱在他懷裡昏昏欲睡的貓崽,應道:「好。」
殷懷再攜常恆登門雲家時,雲府已張燈結彩,往來翕然。
管家驗過他二人的請諫,匆匆入內。少頃,一個發須斑白的錦衣老者親自前迎,隔著段距離,便拱手道:「今日敝府下人無狀,雲某特此致歉。」
殷懷忙還禮道:「丈人客氣,是懷失禮在前。」
不料,這雲老爺走近,看清殷懷的形容後,竟倏爾冷淡下來,只道:「二位今晚務必盡興。」
說完,便越過他們,招待新客。
常恆皺眉,不滿道:「這雲老爺好生奇怪,沒見你時熱情備至,見了你反而這般怠慢。」
殷懷不在意道:「我們不過來隨意坐坐,打聽些消息,何必在乎他是前倨後恭,還是前恭後倨?」
常恆冷哼道:「我看他是有眼無珠。」
殷懷敲他頭道:「為人處事,不可如此睚眥必報。」
雲府宅第弘闊、樓舍參差,殷懷與常恆隨人流行了一柱香時,才至花園。
園中紅燭高照,各色菊花爛漫,人頭攢動其間。
有人高吟「枝頭抱香」、「把酒黃花」一類的句子,贏得喝彩隆動。
常恆懷裡蜷縮著的小貓不知是被這動靜嚇到,還是對新地方充滿好奇,突然一躍躥出常恆臂彎,在人裾下鑽走幾番後,便沒了蹤影。
常恆只得拔開人群追趕,不料小橘貓橫穿過花間,徑直往內院去了。
它人小體輕,自是跑得飛快。常恆卻要小心避開僕從追蹤,等到終於抓住這貓時,它已帶著常恆探入內宅深處,花園那邊的鼓躁已變得幾不可聞。
常恆捏住小貓身子,同它道:「誰教你亂躥的!若一會回去,他教訓我,我便拿你抵罪。」
小貓絲毫沒有意識到錯誤,還開開心心地舔著爪子。
迴廊里忽傳來陣腳步聲,常恆蹲在樹叢間,對小貓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想等腳步聲遠去再起身回走。
卻不意瞥見那經過之人滿頭簪花、衣裝惹眼——是花仙子?
而她身後,另跟著個女子,懷中緊抱著個包裹,始終低頭行路。
常恆皺眉,又多看了她幾眼——雲府大富大貴,來往婢女小廝無不著錦緞衣裳,這女子卻打扮得樸素至極,且行為鬼祟,故而顯得十分奇怪。
小橘將貓爪子舔得開心了,喵得吟叫了聲。
花仙子和那女人尚未走遠,這一聲過後,只聽那女人突然小聲央道:「它剛剛好像又哭了聲……我不敢抱著它,求求你……」
花仙子沒好氣道:「給我。」
那女人連忙把懷中的包裹扔給花仙子,哆哆嗦嗦道:「快走吧,再多一刻我都受不了了。」
待她們打開後門,相繼出府,常恆才從樹叢間站起,他皺眉打量著那扇再次被女人鎖好的小門,半晌過後,身形急掠,追向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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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恆的一些奇怪心理:只有我可以討厭這個人!其他所有人通通都要喜歡他!
第71章 遊仙窟
殷懷久等不到常恆歸來,略感奇怪,正欲自往相尋,便聽得周遭人聲忽而沉寂。
有婢子笑語道:「今日能得諸位拔冗蒞臨,是我雲府之幸。良辰美景,賞心樂事,我家小姐為增雅興,在此獻琴一曲,盼能引玉。」
殷懷循話聲望去,只見園心亭中,一女子冪籬遮面、抱琴而坐、起手撥弦,應便是雲家小姐。而她身旁隨侍的婢子,則正是午時送花仙子出門的那位。
雲家小姐既已起奏,殷懷便不宜再在此時離場,只得聆聽起琴音。
斜月方出,滿園菊放。
雲家女的琴聲婉轉柔媚,讓殷懷微感詫異——這演奏雖精湛無倫,卻不似出自大家閨秀之手。
一曲終了,雲家女一揖離場。殷懷則趁著混亂,悄然出園,向常恆離開的方向尋去。
林月依微。常恆一路綴著花仙子二女,出城攀山。
身後的女子忽地驚呼一聲,花仙子停下腳步,警惕回頭道:「啷個回事?」
那女子指著處高樹枝杈,戰戰兢兢道:「那裡,我無意回頭,好像看見那裡站著個人影。」
花仙子朝她所指處望去,夜風習習,木葉震顫,楓林之中,時而有鴞影飛過。
她狐疑頓消,催促道:「別磨嘰了,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