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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無名是殊麗的二舅舅,按血緣來說,該是親厚的,可有了元利康「爛」玉在前,殊麗對親情不抱有任何期待,欣悅則處,不歡則散。
「好。」
元佑捏了捏她的耳垂,眼底沒有要見到義父的光彩,有的是無盡的嚴肅和冷然。他本可以不親自來此的,但考慮到這邊有不少榆林大公子的舊部,想著探探他們的忠心,才放下了一本本奏摺,不遠萬里,跋山涉水而來。
榆林大公子一日不除,他就一日無法高枕無憂。
作者有話說:
有二更
第41章
進了總兵府, 殊麗被安置在一處偏僻的客院,雖不及宣王府處處雕樑畫棟,卻有種倚門聽蟬的農家氣息。
日暝西山,殊麗掰了玉米, 還像模像樣地餵起雞, 她眼中淡然, 沒有要與親人相認的溫情,平靜無波又充滿善意。
一個孤兒, 早已不求親戚垂憐,也不願給人帶去麻煩和不便。元無名身負皇命, 監視榆林鎮上下幾十萬將士, 哪有照顧她的精力。見上一見, 也只是解了他們各自的心結,不會有感情實質性的提升。
經歷不同, 見識不同, 能用多少共同的話題?
遠了便是遠了。
東南角有處雞窩, 養著幾隻溜達雞, 殊麗捧著簸箕,將玉米粒撒在雞圈裡,那幾隻溜達雞就會湊過來, 點頭如搗蒜地啄著吃食。
這時,元利康的聲音響在背後, 「以漁啊。」
早已厭煩他的不休不饒,殊麗轉過頭, 剛要勸他離自己遠一點兒, 卻見他左眼眶上多了一塊淤青, 像是被人一拳頭給砸出來的。
這可新鮮了, 誰敢打欽差呢......
「二舅舅打你了?」殊麗放下簸箕,淡淡問道。
元利康有點慚愧,捂著左眼苦嘆一聲:「當年錯是在我,可沒有我的糊塗決定,也沒有你今日的飛黃騰達啊。當年若我收留了你,你如今早已嫁人,以我家能出得起的微薄嫁妝,能給你尋一個多好的人家?你嫁過去,定是要過苦日子的,以你的相貌,沒本事的夫家能護得住?運氣差點,被惡霸打死丈夫變成寡婦,又要被多少人覬覦?」
一連串的發問令殊麗冷笑連連,有些人總喜歡為做錯的事找藉口,還有些人喜歡在傷過人後自我救贖,卻不管被傷者的心境,而眼前這個道貌岸然的中年男人,占了兩樣,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
「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我沒什麼好說的。」
放下簸箕,殊麗繞過他走向客房,卻聽身後噗通一聲,似有人跪在了地上。
她攥攥拳頭,沒有回頭,任憑那人悔不當初的低泣。
元利康哭完,起身擦擦發疼的左眼,走出客院,朝靠在樹幹上抽旱菸的大鬍子男子低下頭,「二哥。」
元無名吐出一口煙圈,揮揮手讓他離開,仰頭看向仰臥在樹杈上的錦衣男子。
四下無人,他朝男子深深作揖,「望陛下垂憐老奴無兒無女,將這丫頭留給老奴,為老奴養老送終。」
樹杈上的男子沒有應答。
元無名承諾道:「老奴會視她為己出,為她擇一門好的親事......」
「元無名。」
「在。」
元佑側轉鳳眸,眼尾勾起絲絲凌冽,「你有元栩就夠了。」
「可這丫頭畢竟是老奴的血親,老奴不忍將她一個人留在宮中。」
「她是朕的。」元佑坐起來,衣裾自由垂落,隨風揚擺,「在朕喊停前,沒人能帶她走。」
當油鹽不進的天子遇見倔如老牛的臣子時,一場較量才剛剛開始。
「陛下坐擁天下,想要什麼樣的美眷沒有,偏貪著別人家的閨女,講出去,豈不讓諸侯王們不恥。」
老牛開始犯渾,倚老賣老地蹲在樹下抽菸,嘴裡嘟嘟囔囔,明顯是不打算就此放棄,人都來了他的地盤,還不得「扣」下。
倘若天子沒有親臨這裡,他會直接弄個「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將殊麗強行留下。可天子親自來了,於他要回外甥女無疑是件棘手難辦的事。
然而,再棘手的危機都經歷過,何懼這件事。
元佑耷著眼,若是換作旁人跟他較勁,早被他砍了不知多少回,可偏偏是這個曾為他出生入死的老倔驢。
君臣一時僵持,不分伯仲。
元無名跪地,「陛下不把人還給我們元家,老奴就長跪不起。」
「那你跪著吧,注意別讓人瞧見,壞了朕的計劃。」元佑躍下樹杈,拍拍掌心的浮土,「閨女長大了,翅膀硬了,你怎知他不願留在朕的身邊?」
至少願意留在元佑的身邊。
元無名老眼一斜,「怎麼可能願意。」
留在自己身邊,好歹能當個嬌小姐,留在宮裡,就是個侍奉人的,換誰誰樂意,除非有飛上枝頭做寵妃的野心。
「不信咱們賭一把,敗給朕,就閉上嘴別再提此事。」元佑揪掉衣襟上的一顆盤扣,走向客院。
元無名追上去,「賭贏了呢?」
「贏了再說。」
當殊麗拉開房門時,發現門外的人是元佑時,有點慌,不為兩人指尖的關係,而為二舅舅那邊。
「二舅舅有事不能與我相認?」
元佑沒去看躲在高高的樹冠里朝這邊偷瞄的元無名,將手中的盤扣遞給殊麗,「衣裳壞了,幫縫一下。」
「正想問你衣服怎麼回事。」殊麗沒有起疑,猶豫著側開身子,「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