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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軍府是簪纓世家中數一數二的,如今出了事,就算大理寺還給他們清白,他們也跟天子出了隔閡,怎麼說,出手傷人的也是府中嫡子。
「太后不要多想,注意身子。」殊麗打開藥膳,舀了一碗,親自餵過去,「這是陛下專門讓御膳房做的,您嘗嘗。」
兒子的心意,太后怎好拒絕,忍著酸澀嘗了一口。
殊麗離開時,瞧見偏殿躲著一道身影。
是龐諾兒吧。
誰知,沒等她走出幾步,那道身影突然推開守門的宮女,直衝衝出來,「我要見陛下,我爹是無辜的,憑什麼抓他!?」
侍衛趕忙上前扣住她肩膀,將人帶了回去。
殊麗冷眼看著,龐諾兒突然回頭怒目道:「你在幸災樂禍嗎?我告訴你,就算大將軍府沒了,我的身份也比你高!」
這一次,連馮姬都看不過去了,扯著尖利的嗓子掐腰道:「管好自己吧!還身份高,你可知道,你嫡兄意圖弒君,真要追究下來,你們會被滿門抄斬!」
龐諾兒哆嗦一下,怒極道:「狗奴才,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馮姬真想給她一個耳刮子,讓她認清世態炎涼。
殊麗不願因龐諾兒落下話柄,開口道:「咱們回去吧,不值得。」
馮姬點點頭,與殊麗一同離開。
被這般輕視,龐諾兒氣得大哭,可再哭,也沒有人上前來安慰她。
她再也不是眾星拱月的將門小姐,昔日那些閨友,對她沒有半分同情,反倒聚在一起冷嘲熱諷。
龐諾兒就算不出現在她們面前,也能想像得到那副場景,她赫然發現,自己的人緣有多差,竟沒有一個人肯維護她。
出了慈寧宮,馮姬還在叨咕龐諾兒的不是,「若是在前朝,這樣的人被扔在後宮,不知要得罪多少人,保准熬不過半個月。」
什麼名門嬌女,刁蠻任性,哪有一點兒皇后該有的儀態。
殊麗一聽一過,覺得馮姬不是個會扯人閒話的宦官,還是那龐諾兒太過火了。
兩人並肩走在甬路上,卻不想遇見一身鎧甲的煜王。
年輕的郎君換去道袍,一身勁韌之氣,看起來開朗不少,小跑而來時,背後的紅斗篷搖曳張揚,富有少年感。
馮姬笑眯眯道:「殿下這是要去哪兒,怎如此急切?」
煜王揚了揚下巴,「去三千營!」
天子近侍都知道,朝廷在組建新的內廷官署,不久便回取代西廠,而煜王成了新官署的開創者之一。
殊麗目送少年跑遠,嘴角始終微翹,可轉眸之際,就見張執帶著西廠的緹騎走了過來。
之前的隔閡,殊麗不願再提,帶著馮姬欲離開,卻被張執攔了下來。
在場有司禮監的人,張執沒有太過放肆,只笑著打量起她,「殊麗姑姑剛從慈寧宮出來,必然瞧見了龐大小姐如今的落魄,心裡樂開花了吧?」
一個西廠廠公綿里藏針,顯然是慍氣未消,殊麗回以淡笑,「龐家如何,與我何干?張總管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好個君子之腹,既是君子,理應光明磊落,那姑姑來給咱家解釋解釋,那天你與兵部元侍郎在景仁宮附近的殿宇里做了什麼不為人知的事,需要遮遮掩掩?」
殊麗心裡咯噔一下,美眸驟冷,原來,是他調離了那座偏殿的侍衛,看來,那日是他與鄧大娘子同流合污。
張執這麼說,無非是說給馮姬聽的,馮姬是御前太監,是天子在內廷的眼線,自然會將所見所聞稟到御前。
遇見小人,你若慌了,正中他下懷,殊麗不怒反笑,問道:「如此說來,張總管定然收了鄧大娘子不少好處,才會甘心為她辦事。宮人與誥命婦勾結,陷害無辜,不該被追責?」
被反將一軍,張執笑得陰森,「口說無憑,總要講究證據,否則就是誣陷!」
「那我反問張總管,你誣陷我與元侍郎有染,可有證據?」
沒想到這女人不僅牙尖嘴利,還極為淡定,張執嗆道:「你剛剛不都承認了!」
「那你也承認陷害元侍郎了?」
兩人僵持不下,張執抿平唇角,逼近一步,附耳道:「一介宮婢,豈容你放肆,這件事咱們沒完,聖寵難以維持,待你失勢,早晚會栽在咱家手裡,到時候,咱家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殊麗平靜地懟了回去,「狠話說多了,當心爛了舌。」
張執拂袖,帶著人離去。
一旁的馮姬默默聽完他們的對話,心裡泛起波瀾,殊麗和元侍郎真的有過.......不,不會,想必是張執的陷害。
殊麗餘光瞥了馮姬一眼,心知他在權衡利弊,也不出言拉攏,只吸吸鼻子,刻意流露出委屈和無助,淚眼汪汪到:「勞煩小公公幫我在陛下那邊說一聲,就說我身子不適,恐御前失態,需要回去歇歇。」
說完,不等馮姬回話,抹了抹眼角離開。
馮姬咂舌,這是哭鼻子了?
想想也是,被張執那樣的佞宦威脅恐嚇,換作別的宮人,早就嚇破膽兒了。
想到此,他下定主意,小跑回燕寢,跪在陳述白面前,將去慈寧宮的經過闡述了一遍,又提起了殊麗和張執的矛盾。
陳述白從奏摺中抬眸,「哭了?」
「是啊,姑姑哭得可傷心了,眼眶通紅,定是被張總管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