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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勞。」
元栩走進室內,看向坐在床上刺繡的女子,被馮姬提醒道:「殊麗每日除了刺繡,再無其他事可以做,整日渾渾噩噩的,元侍郎多勸勸她。」
生平第一次,元栩對一個女子充滿了憐惜,以前,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心軟的人,此刻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痛意。
聽見背後傳來的動靜,殊麗扭頭看去,露出溫笑,「你來了。」
元栩走過去,仔細觀察著她,沒有從她臉上看出悲鳴或痛苦,卻更叫人揪心,「你,還好嗎?」
殊麗放下手中繡活,下意識想要給客人沏壺茶,卻反應過來,自己身處燕寢,又是個囚犯,不該去做反客為主的事,連接待客人都沒有資格。
「沒......沒有......」
看她站在原地,雙手無措地理著裙面,元栩再克制不住幾日以來的擔憂,上前一步輕輕將她擁進懷裡,「沒事的,沒事的。」
男子衣衫上清雅的香氣傳入鼻端,殊麗鼻尖一酸,望了門口一眼,見馮姬背過身去,才顫著手拉了一下元栩的袖口,「表哥,你別再來了。」
陳述白對她有種病態的占有,與她扯上關係不是好事兒,元栩是個清雅君子,不該因她受到猜忌。
元栩將她瘦弱的身子整個抱住,語氣堅定:「我帶你離開。」
防守重重,木桃又囚於深宮,如何能離開?
知他是個信守承諾的人,殊麗更不能接受他的任何承諾,「我挺好的。」
「好不好,我自己會看。」元栩鬆開她,第一次越矩去瞧一個女子的肚子,「他鬧你嗎?」
提到小傢伙,殊麗眼中除了愧疚,還有一絲光亮,翹唇道:「特別乖。」
元栩勉強笑笑,眼梢帶著溫柔,「那就好,你暫且委屈幾日,我來想辦法帶你離開。」
執拗不是誰的專屬,殊麗可以,他也可以。他知道,天子已經將賣身契還給了殊麗,殊麗不再受宮規束縛,是元無名的親外甥女,天子強留她在身邊,就是強搶臣女,不顧君臣之情。
這是他要帶殊麗離開的理由,也是放在明面上的,若天子執意,他會再想其他辦法。
搶人,他也會。
聽出他並非說笑,殊麗搖搖頭,「我哪兒也不去,表哥別折騰人脈了,我不想欠你的,更不想欠元家的。」
「元家的人情無需你來還,我的人情更無需還。」
天子在外間,這裡不宜久留,元栩拍了拍她的肩,眼中流淌著細碎的溫柔,「將你留在此處,我夜不能寐,不將你帶出去,我寢食難安。」
殊麗愣住,夜不能寐、寢食難安......因為她是他義父的外甥女,他就要以命相護嗎?
真的如此簡單嗎?
元栩,你是不是對我動情了?
想法一出,殊麗忽然拽住欲要轉身的男子,冷靜地喚出他的名字,「元栩。」
元栩點頭示意,「我在。」
「我什麼也不能給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精力。」
有些話雖殘忍,但也是快刀斬亂麻,情絲繞指柔,卻也最傷人。殊麗知道,不能優柔寡斷傷人傷己,「我喜歡過元佑,不能再喜歡你了。」
站在門口的馮姬像是聽見了驚天的秘密,將腦袋垂得更低,心中反覆道:沒聽見,沒聽見,殊麗沒說喜歡誰。
不喜歡天子也就罷了,竟喜歡上了天子的近臣,要是讓天子聽見,不知會不會鬧出人命,他絕對要替她守住秘密。
元栩坦蕩一笑,抬手捋了捋她的額發,「我不要你的報答,只要你好好的,至於元佑......」
隔著一道牆,他面朝外殿方向下了一個決心,復又看向殊麗,一字一頓道:「元佑是......」
「元侍郎,陛下在外久等了,您還是早點出去吧。」
馮姬忽然插話,並對兩人使勁兒擠眼睛。
余光中,元栩瞥見了珠簾外的一角龍袍,咽下了快要脫口的話,「好好休息,別多想,一切都會好的。」
換了一種語氣,他退後兩步,轉身走出密室。救出殊麗是首要,現在還不能完全激怒天子。
陳述白打簾進來,第一次從元栩身上感到敵意,說來可笑,兩人是摯友知己,何時暗暗較過勁兒。
「你想跟她提元佑?」
還是聽見了啊,元栩維持著淡笑,「一個身份而已,跟她提了,她也不會聲張出去,那位馮小公公更是沒膽兒說出去。臣想問,是陛下不敢面對假的身份,還是不敢面對她?」
「阿栩,你僭越了。」
陳述白不常提醒人僭越,一般遇見僭越的情況,直接收拾了,可對元栩,他提了不止一次。
元栩沒為自己辯駁,作了一揖,大步離開。
馮姬小碎步跟了出去,沒有跟陳述白提起兩人在密室相擁的事。
而此間密室,在殊麗到來後,也對近臣、近侍開了敞口,不再隱秘。
天空飄起雪,亦如陳述白此刻的心境,他沉著臉看向元栩離去的方向,強行壓制住躁動,他們是過命之交,在元栩沒有犯下大錯前,他不願毀了曾經的信任。
掩在衣袂中的拳頭握得咯咯響,他暫收火氣,走進密室抱住殊麗,沒有言語,堅決而有力。
殊麗是他的,從老三那個笨蛋將她拽到御前那日起,孽緣便埋下了種子,也是從那一眼起,他心中卑劣的種子生了根、發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