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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殊麗提著宮燈走在陳述白斜前方,單薄的背脊被夜風吹得微微發抖。
驀地,肩頭一重,她扭頭看去,拿給天子的那件大氅已然披在了自己肩頭,氅衣太長,拖在地上,「陛下?」
隨行宮人眾多,穿得都很單薄,唯獨自己被另眼相待,總歸有些彆扭。
陳述白沒有多言,負手走在最前頭。
太后還在昏睡,由三名御醫守在外殿,見天子前來,趕忙上前行禮。
陳述白問了太后的傷勢,心下稍安,帶著殊麗走進內殿。
殊麗並不想有什麼特殊性,更不想成為太后的眼中釘,如今太后護駕有功,在天子心中的地位必然飆升,她可不想與太后有正面的衝撞。
陳述白坐在床前,默默陪了太后一會兒,聽太后嘴裡咕噥著什麼,附身傾聽,眉眼稍動。
她在喚他的乳名。
回宮的路上,陳述白更為沉默,宮人都以為天子是被太后感動的,從而產生了內疚,只有殊麗看出了端倪,天子是個極為冷靜的人,清楚太后那幾句呢噥是在清醒時講出來的,為的就是加固一下母子情。
誰會沒有私心呢?何況是一向心思縝密的太后。
不過,陳述白還是當場宣了旨,讓齊王回到曾經的封地。
回到寢殿,陳述白得到刑部尚書的稟告,說上次意欲攔殺元佑的那伙人里有人招供了,竟也是陳斯年的手筆,還說,陳斯年來過皇城。
「讓他描繪出陳斯年的長相,再由畫師繪成畫像。」
「回陛下,他說他們一伙人都是陳斯年手底下張胖子的下屬,根本沒見過陳斯年本人,更不知他的相貌和行蹤……」
陳述白哂笑不止,下令禁軍挨家挨戶地搜查可疑者,之後揮退所有人,獨留下殊麗。
「跟來。」
放下一句話,他大步走進浴房,想要冷靜冷靜。
殊麗緊跟過去,在水汽中,瞧見男子摘下玉冠,穿著中褲沒入浴湯中。
殊麗雙手呈碗裝,接過價值連城的玉冠,瞥了一眼合眼的男子,心不由漏了一拍,平心而論,這樣坐在水中的男子,皎如玉樹、郎艷獨絕,一點兒不遜色于美人,甚至比美人還要惑人。
天子容貌冠絕無雙,並不是一句奉承。
「在看什麼?」
雖閉著眼睛,但他似讀取了殊麗的內心,淡淡開口。
殊麗拿起玉舀,舀了一捧水淋在他的肩頭,迴避了剛剛的問題。她自知身份低微,即便與天子有了肌膚之親,也不敢隨意覷視,這是她要守的本分。天子高高在上,不是她這種凡夫俗子可以納於心底的,連一絲慕戀都是妄想,所以,打從一開始,她就封鎖了心房,不允許自己越矩。
再者,她也不過是對「美人」的另一種欣賞,並沒有愛慕之心。
想到此,眸中起出惆雲,濃濃籠瞳,化為秋水,盈盈淺淺。
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陳述白睜開眼,道:「進來。」
殊麗頭皮一麻,壓根不想與他溫存,只想回去睡大覺,「夜深了,陛下明日還要早朝......」
「進來。」
知道他心情不好,殊麗連撒嬌都不敢用,朝著他的後腦勺抿了抿唇,就那麼和衣跨了進去,坐在了他身側。
溫燙的池水包浸衣裙,鼓囊囊地漂浮起來,殊麗壓了幾次,也沒能將裙擺壓入水裡,這面料防水不成?
看她自顧自與池水較勁,陳述白愈發不悅,忽然轉身面向她,扣住了她亂動的兩隻手臂。
雙手被置於腦袋兩側,殊麗默默嘆息,迎上男人極具攻擊力的目光,沒做反抗地放軟了身子。
來吧來吧,快點結束。
她內心苦笑,不知這種侍君的日子何時能結束。她不覺得自己聰慧,琴棋書畫也樣樣不精,與鸞跂鴻驚的天子完全是泥與雲,不認為天子會一直迷戀她的身子。
自入宮起,她就深知空乏的美貌留不住郎心,也盼著天子能早點厭倦,讓她退回該守的距離。
可她不知水霧繚繞中,柔橈的她有多動人,尤其是微微蹙眉時,雙頰不自主升起羞紅時的春景,有多活色生香。
陳述白見過的美人何其多,可他還是不由自主沉溺在殊麗身上,越陷越深。
情到濃時,情話或許只是調/情的阻燃,當不得真,可陳述白還是想從她口中聽到「心悅君」之類的肉麻話,哪怕是威逼利誘。
可到底還端著一份君王的清傲,提不出這種無恥的要求,「轉過去。」
殊麗倒吸口氣,擰了擰腕子示意他放手,等得了自由,任命地轉過身趴俯在池邊,等待被宰割吞噬。
帛裂聲傳來,衣裙被丟出池外,皺巴巴地堆在余光中,殊麗咬住手背,止不住繃直背脊,漂亮的指甲一下下撓著漢白玉石。
「慢點......」
粉潤的指甲泛起白道子,她懇求一聲,卻不奏效。
耳邊傳來的劇烈心跳如雷如鼓,令她產生恐懼,若陳述白膩斃在水中,她豈不成了弒君罪人?
「殊麗……」陳述白眼尾泛紅,一遍遍念著她的名字。
殊麗攥緊粉拳,很像放肆地推開他,嚷他別這麼貪得無厭,他們是什麼關係,能親密到這種程度,可終究沒那個膽量,只能被一次次拖入水中,又一次次上浮。
想起被元利康賣入宮的前一晚,元利康對她講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