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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公,陛下是讓我們來探望哪位隱士高人的嗎?」
馮姬失笑,拿出包袱里的茶包為四人沖泡,「陛下惜才,若是隱士高人,想必陛下會親自前來。」
木屋有兩間臥房,殊麗睡在一間,其餘三人擠在一間,就這樣挨過了整整五日。
第六日頭上,山谷之下的一座小院傳來廝殺聲,驚醒了山谷之上還在夢中的人們。
殊麗和附近百姓一同站在山坡上往下瞧,耳邊全是竊竊私語。
「官兵來抓逃犯了?」
「看著不像呢,倒像是山匪偷襲了路過的官宦。」
「兩撥人都操起傢伙了,一會兒若是打過來,咱們可得躲遠點,免得誤傷!」
這時,一個老媼氣喘吁吁地跑上山坡,懷裡還抱著哇哇大哭的外孫,氣得只拍腿,「那是我家!誒呦不得了,開始是十打一,後來不知從哪兒湧來一批官兵,將那十人團團圍住,打得不可開交,我家的牛棚羊圈都被掀翻了。」
一聽是官兵,看熱鬧的百姓們放下心來,也不張羅去報官了,「那十人是匪賊嗎?」
老媼放下外孫,揉了揉腰,「是刺客吧,他們起先圍攻的是一位欽差,借住在我家,生得那叫一個俊朗。」
一聽是欽差,百姓們來了興趣,「那是大官啊。」
「借宿時,他自稱是禮部的員外郎。」
禮部員外郎......
殊麗心口一緊,心弦驟然斷裂,緊捏住裙擺,定定望著打鬥的方向。她很想跑過去護住元佑,可理智尤存,即便自己過去,也是添亂,還會加重元佑和天子的隔閡,雖不覺得自己在天子心中有什麼分量,但實在不想給元佑雪上加霜。
打鬥結束時,山谷下的小院歸於平靜,可殊麗的心久久無法平靜,她小心翼翼打探起那邊的事,直到聽見元佑中了一刀,刀中心口。
雖然天子讓她來此的目的不純,但剛剛的打鬥是真,元佑受傷的可能性很大!
再抑制不住內心的擔憂,殊麗提裙跑下山坡,朝小院奔去。
「姑姑,等等小奴!」
馮姬在後面攆著她,納悶殊麗怎麼能跑得這麼快。
沒理會身後的馮姬,殊麗滿腦子全是那句「元大人心口中了一刀,正在接受救治」,心口受傷,再輕也是致命的!
理智被擔憂占盡,她推開籬笆門,餘光掃到被摁在地上的十名刺客,腳步未停,直奔客房而去。
當推開房門時,血腥味飄至鼻端,殊麗擔憂地看向被官兵圍在中間的男人。
男人單手搭在雙眼眼帘上,咬牙悶哼,淺色的衣衫被染了一片血跡,皮膚蒼白如紙。
「元佑......」
殊麗扶著門勉強維持身形,視線落在傷口上,深可見骨。
可受傷的位置,並非心臟,而是腹部。
殊麗鬆口氣,走近幾步,站在蹲著的官兵之外,向里探頭,滿眼擔憂。
一名太醫正在處理傷口,動作嫻熟。
此刻,殊麗再被蒙在鼓裡,也能猜出這是一場以元佑為餌的棋局,否則怎會提前安排好太醫。
傷口未及要害,又有太醫在場,殊麗徹底鬆了口氣,可就在她想要靜靜瞧會兒元佑時,男子忽然垂下手,睜開了雙眼。
與之對視後,殊麗眼底的擔憂變成了濃雲謎團。
躺在床上的男子,不是元佑。
雖容貌一樣,但那雙眼與元佑毫無干係。
殊麗蹙眉,莫非元佑只是個噱頭,他本人根本不在此處?那陛下為何要讓她前來?不是為了試探她對元佑的心思?
團團疑雲聚攏而來,壓得她呼吸不順,她走出屋子,靠在對面房舍的窗邊梳理思緒,耳畔忽然傳來「咯吱」一聲。
有人推開了房舍的窗欞。
殊麗扭頭看去,美目微瞠,記憶里那抹蓮灼近在眼前,與她四目相對。
元佑......
淺棕色如同星河的鳳眸,在她心裡,是世間最漂亮的眼睛。
殊麗愣在原地,看著窗前的男人雙手撐在木框上,附身過來,與她隔了一顆荔枝的距離,幾乎鼻尖對鼻尖。
還是那副懨懨的模樣,劍眉星目,冶容昳貌,比元栩清傲,比天子灑脫,是她可望不可即的天上月。
男人直起腰,朝門口揚揚下巴,語調散漫,「不進來?」
殊麗反應過來,沒顧忌矜持,快步走了進去,「到底怎麼回事,對面客房受傷的男子是誰?」
男人慢悠悠坐在窗前,搭起一條長腿,「抱歉,暫不能告知。」
既是機密,的確沒理由告訴她,即便她擔憂的快要喪失理智。
屋裡沒有旁人,殊麗卻覺得兩人之間隔了厚厚一堵牆,他進不來,她也出不去,「你還好嗎?」
元佑扯了下嘴角,為自己倒水,掩在長睫下的寒目愈發晦暗,「挺好的,怎麼,對我相思成疾了?」
永遠那麼不著調,殊麗氣不過,卻沒有否認,也許今日一別,他們再無重逢日。
「元佑。」
「嗯。」
殊麗只是想喊喊他的名字,沒有用意,隨即低下頭,「沒事就好,我走了。」
說著,她邁開步子,朝門口走去。
坐在桌前的男人忽然開口,似有挽留,「陛下待你好嗎?」
殊麗站定在門檻里,竭力讓自己保持淡然,「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