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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明日呢?”
“不知。”
不知?冉穆麒雙眸微眯了下,開口:“可朕今日想見他。很想。”不管自己說得有多曖昧,冉穆麒抬腳就朝里走。
“請陛下留步!”守在門口的兩名侍衛擋在了冉穆麒的面前,院子裡的另外三名侍衛也走了過來,擋在門口。
“王身子不適,今日不見客。”依舊是那句,表明了沒有通融的餘地。
“他身子不適,朕更應該去看他,才不失待客之道。讓開。”話說得溫和,可冉穆麒卻帶了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可惜對薛祁的侍衛毫無作用。
冉穆麒很不高興,即便是真的不方便見客,也該薛祁親口對他說,還輪不到幾名侍衛在他跟前撒野。
就在雙方僵持之時,又一名侍衛從屋內走了出來,恭敬地說:“王有請陛下。”他一發話,門口的侍衛迅速讓到兩邊。
“下次再這樣,先去問清楚你們主子。”冉穆麒對那幾名侍衛道,然後走了進去。
一進屋,他的眉頭也皺起來了,眼裡是不可置信。薛祁竟然在哭,而且是極度傷心地哭,哭得是梨花帶淚,惹人心疼。若是一般男子這樣哭,冉穆麒興許會給他一個巴掌,可薛祁這般哭,他卻是上前,掏出自己的絲帕,遞過去。
“怎麽了?哭的這般傷心?”
無論是嗔是怨,是喜是怒,任何一種神情出現在薛祁的身上都是那樣的正常,沒有任何的突兀與怪異,這就是薛祁。
薛祁拿過絲帕,擦著淚,不語。
“有人欺負你?”雖然這是絕不可能的事,但冉穆麒想不到其他。
而薛祁的回答讓他吃驚。
“嗯。”薛祁點頭,淚掉地更凶了。
有人敢欺負薛祁。冉穆麒看了四周一圈,沒發現那個高大的鶩。
“是那個侍衛?”冉穆麒的雙眸變得深沈。
“侍衛?”薛祁抬頭,面帶不解,眼睛鼻頭都是紅紅的,“哪個侍衛?”
“不是你的侍衛欺負你?”難道他猜錯了?
“他們才不會。”薛祁淚眼看著冉穆麒的雙眸,搖搖頭,卻沒說什麽,而是繼續哭。
“你哭起來也很美。”冉穆麒突然不正經道,並伸手抹去薛祁的淚水。
薛祁又是滿臉的不解:“美?沒有人說我美,你比較美。”
冉穆麒的臉色瞬間陰暗,接著他笑道:“朕可受不起這個‘美’字。”
不想在美不美上多費口舌,薛祁拍拍身邊,冉穆麒坐下。
“若有人食言,你會如何?”薛祁抽泣著問。
“那就問他為何食言。”冉穆麒看著薛祁的側臉,心中讚嘆,真是一個美人。
“你不生氣嗎?”薛祁轉頭問,冉穆麒沒有調開目光,而是認真盯著他道:“為何要在一切都沒有弄清楚之前生氣呢?若對方是出於某種無可奈何的原因而食言,那豈不是白白生氣?若對方是故意食言,那生氣更是不該,氣壞了自己,又有誰會憐惜?不如先聽他如何解釋吧。食言多了,也就不必再信。”
“可他從未食言過。”薛祁的眸子又濕,眼看淚就要掉下來。
“既然從未食言,那這次定是某種無可奈何的原因,你這般傷心,不僅傷了你自己,更是讓他心中不安。”難道他猜錯了?冉穆麒想著薛祁說的那個“他”會是誰。
“那,那他今後都對我食言呢?”薛祁依然委屈地問,雖然他已經沒那麽傷心了。
“若真是那樣,你再來問我。”冉穆麒擦去薛祁臉上的淚,再次感嘆他的臉很好摸。全然不覺自己被占便宜的薛祁咬住唇,止了淚。過了好久,他似乎想通了,點點頭:“你走吧,我累了。”
冉穆麒臉上的笑險些沒掛住,見過忘恩負義的,沒見過如此忘恩負義的。不過某人根本就不給他拒絕的機會,踢鞋,上床,扯被,要睡覺了。
“那朕走了。”起身,看了看床上的人,冉穆麒步伐異常悠閒地走了出去,臉上的笑讓喜樂看了心裡發慌。陛下這是不悅還是震怒?
冉穆麒走後,薛祁並沒有睡著。他躺在床上等,抽著鼻子等,等爹的信。可等到天都黑了,燭火都點上了,鶩都沒有回來。
眼淚再也忍不住地冒出,薛祁嚶嚶哭出聲。忽然,一陣風吹過,屋內的燭火全部被熄滅。床上的人哭聲頓時消失。
“祁兒,爹來晚了,你打爹,可千萬別哭壞了身子。”隨著這話的,是兩聲很輕的巴掌聲。
“你的信遲了。”抽出被握著的手,薛祁投入來人的懷中,責怪道。不過臉上卻出現了罕見的笑。
“爹不放心你一人出來,路上耽擱了。”來人的聲音聽起來不過二三十歲,渾厚微啞。一句話解釋了為何會來,為何沒有信。
“我的信呢。”人雖到了,可他還是要看信,那是他每個月都要收到的。
“在爹身上。”摟著懷裡的人,來人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似乎早知道這人會跟他討。
“遲了四天。”接過信,放在枕頭底下,薛祁雙手在來人的臉上摸來摸去。
“是爹的錯。”又是一陣風,床帳放了下來。床里透出夜明珠的光亮,一名長發男子的影子映在床帳上,他俯看著躺在床上的人。而床上那人的雙手一直在他的臉上停留。
“爹。”放下手,薛祁掀開被子。來人脫掉衣裳褲子,鑽了進去。
“遲了四天。”臨睡前,他不忘再提醒。
“祁兒要幾封信?”
“一天一封。”
“祁兒睡醒就能看到。”
哭了一天的人在聽到保證後很快就睡了,臉上是幾乎從不會出現的笑和滿足。床上的人在他熟睡後,這才吐出了胸口憋了多日的氣。仔細、貪婪地看著祁兒的睡顏,他瞥到了薛祁枕邊的一塊絲帕。然後拿了過來,眼神越來越危險。
索瞳:第五十章
你們覺得穆麒應該找個什麽樣的呢?其實我現在都還在猶豫。PS:今後我爭取多更字數,章節就一章好了,懶得分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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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扯扯麵前憂心忡忡的人,冉墨楓出聲:“父王,我不疼了。”昨夜,他的眼睛又疼了一次,這次要遠比前幾次厲害許多。整晚,軍營里都能聽到冉穆麟對軍醫的怒吼。
“父王派人去把京城把薛祁接過來。”冉穆麟起身就要去叫人,被兒子拽住。
“父王,我不疼。”不讓父王去,冉墨楓揉揉眼睛,讓父王相信他是真的不疼了。自那回在夢中見到猙之後,他就覺得眼睛疼與他自己的身世有關,因為疼一次,他就能看遠一次。
冉穆麟的眉頭皺成了“川”字,腮上的鬍鬚和眼角的疲憊透出他整夜的無眠和心焦。疼在兒身,痛在他心,而兒子疼時的隱忍更是讓他心疼萬倍。
又扯扯父王,冉墨楓讓父王躺下。抱著兒子躺下,冉穆麟不停親吻兒子的雙眸和面頰。他有種深深的無力感,兒子每次受罪,他都無能為力。
同樣是一夜沒怎麽入睡的冉墨楓不支地偎在父王的懷裡,一副要睡的模樣。冉穆麟給兒子掖好被子,閉上眼睛,打算先陪兒子睡一覺,然後派人去京城“抓人”。
迷迷糊糊間,冉穆麟覺得自己動不了了。他勉強睜開眼睛,入目所及卻讓他心中駭然。陰沈的天空籠罩著殺氣沖天的戰場。戰馬的嘶鳴、不斷倒下的兵士,還有滾落在地上的腦袋、手腳。濃腥的血水匯成無數條小河,震天的衝殺聲與兵器的碰撞聲是這裡僅有的聲響。眼前的一切都清楚的告訴冉穆麟,他正身處戰場。
不對,他正抱著兒子睡覺呢,哪裡來的戰場,何況現在根本就沒有打仗!冉穆麟向四處看去,試圖發現其中的緣由。長年的邊關生活讓他從最初的震撼中很快冷靜下來,他不清楚自己為何會突然到了這裡,但他首先得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弄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殺!”
“殺!”
“殺死鬼將!”
突然有人喊道,緊接著無數人跟著喊。冉穆麟這才發現所有的人都向中間涌去,甚至很多人都從他的身邊奔了過去,卻沒有一個人看到他。
冉穆麟再也忍不住地打了幾個冷顫,他死了嗎?這裡是什麽地方,他怎麽會在這裡?
“殺死鬼將!保護皇上!”
“殺死鬼將!保護皇上!”
耳邊是一聲聲殺死鬼將,冉穆麟沒有好奇心去看那人是誰。他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跟著那些蜂擁上去的兵士,四處尋找兒子的身影。他莫名其妙地到了這裡,那兒子呢,是不是也在這裡?
“楓兒!楓兒!”
不顧被發現的危險,冉穆麟大聲喚著,沒有人聽到,更沒有人發現他,所有的人都朝前奔去,喊著殺死鬼將。
這下,“擔心受怕”“心急如焚”的冉穆麟稍稍心安了些。這些人根本看不到他!但他心裡又冒出絲絲寒意,他為何會在這裡,他剛剛不是抱著兒子睡覺來著?紛亂的周遭讓冉穆麟的冷靜逐漸遠去,尤其是他找不到兒子。
踮起腳尖,想透過密密麻麻的兵士尋到出路,冉穆麟找了一圈,發現了一處缺口,急忙奔去。這時,一聲怒吼從不遠處傳來,他下意識地抬頭看去,接著驚呆了。
那個人是……冉穆麟只覺心口處有冷風穿過。被眾人圍堵砍殺的不是什麽軍隊,而是一個人。那人的身上沾滿了血跡和泥污,已看不出他原有的長相。髮髻在廝殺中散開,同樣浸滿血水的長髮披在他破敗的鎧甲上。
他拿著一把大刀,凡是近他身的人,都被他砍成了幾截。當他殺死一人後,周圍的人會驚恐地向後退兩步,可馬上就有人喊:“殺死鬼將,保護皇上!”然後他們又沖了上去,揮舞著手中的兵器。
“殺死鬼將者,封為勇者!”
“殺死鬼將者,可得黃金萬兩,城池一座!”
不停地有人在後煽動,殺紅了眼的眾人不顧身死,只為了能藉此脫離奴籍,從此榮華富貴。忘了他們要殺的人,是他們的大將軍。
“噗噗……”
被稱為鬼將的男子如山般沈穩地站在那裡,手中的大刀威力不見減弱。他毫不留情地砍殺著那些衝上來要殺他,忘記他是怎樣善待他們的,曾經的部下。所有的恩情都比不過金錢與權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