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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楓不會有事的,沒有人能傷他呢。晝仙人是仙人,更不可能。”小虎道。
“可我還是不放心。”冉洛仁喃喃道,“我要給墨楓寫封信,讓他小心。嗯,明早我去見師父,跟他說說。”說罷,他取來紙筆,開始給墨楓寫信。
米元淡笑的臉上極快地閃過什麽,沒有人看清。他就那麽盯著冉洛仁,眼睛一眨不眨。
索瞳:第十六章
陰冷的屋子裡,一人渾身是血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有人進來,放了一碗黑乎乎的東西在他身邊,恨恨地踢了他兩腳又走了出去。冉洛誠努力翻了個身,發著高熱的他一點一點挪到碗跟前,舔著碗裡的野菜湯──這是他每天的吃食。被挑去筋脈的四肢無法動彈,對這一碗可以延續生命的野菜湯,冉洛誠半點都不會浪費。他小心地舔著,生怕有一點灑在地上。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母後還在宮中等著他,他還沒有登上皇位罰霍老頭餓一個月肚子,還沒有和那個鬼子好好打一場,還沒有告訴那個男人,他其實早就不怪他了。相反的,他很感謝他,若不是他,他不會長大,不會懂得何為珍惜。
好不容易喝完已經變涼的野菜湯,冉洛誠無力地趴在碗邊,再也動不了了。眼前浮現那日的混亂,隱約中他似乎還聽到了霍老頭的吼叫。
“洛誠!你敢給老子死了,老子就是追到地府也絕不饒你!”
當他引開刺客,下死命命兀統領保護霍老頭時,他好像看到霍老頭哭了。
“嘿嘿……”臉貼在潮濕的地板上,冉洛誠低笑。霍老頭,你傻了吧。你死了,我肯定活不了,只要你活著,哪怕我死了,你也能替我找到這幫混蛋為我報仇。霍老頭,我不過是個無能的太子,你卻是北淵不能沒有的護國將軍。你說,我不保護你能行嗎?還要追到地府來罰我。
視線非常模糊,身體在打擺子。不知是凍麻木了還是怎麽了,冉洛誠漸漸感覺不到冷了,連沈重的身體都越來越輕了。
“霍老頭……”
那晚的吻究竟是我夢到的,還是確有其事?你說你一個沒娶過老婆連窯子都沒逛過的人,怎麽能把我吻得七葷八素,日思夜想呢?如此說來,一定是我在做夢,一定是。
………
楚國被刺的消息雖然在楚國朝臣的努力下被封鎖了,不過消息還是傳到了北淵。在戍城的冉穆麟收到兒子的信後,立刻給懷屏的霍邦去信,讓他出兵攻打楚國。並命令鎮守京城的車金全派人在路上阻殺楚國密探,在太子失蹤的情況下,絕不能讓干仲天知道楚王已死的消息。
冉穆麟收到信時,楚國早已派出了密探前往絳丹送信。冉穆麟很怕他的信不能提前送到車金全的手中。他雖不敢確定冉洛誠在楚國手中,但他不得不防。不過事情遠比他預想的要好,因為太子失蹤,險些遇刺身亡的霍邦嚴查楚國前往北淵境內的所有人,送往絳丹的信被攔截到了路上。
戍城,冉穆麟表情沈重地在書房中踱步。兒子的信和洛仁的來信讓他肯定京中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操控著一場針對北淵的陰謀。冉洛誠被刺、兒子的行蹤泄露、冉洛信被刺……被兒子撿到的宇文吉、突然出現的懷謖,還有那個身份不明的陸幽……
冉穆麟一個人在書房內思索著,若不能儘快找出這個人,不僅對兒子對他對皇兄,對北淵的存亡都會萬分兇險。當夜幕降臨時,冉穆麟從書房內走了出來,喊來鬼一、鬼二、鬼三、鬼四。
“楓兒來信了,他要去找太子,但他帶著懷東籬行動不便。我猜他一定會先去槐屏,然後把懷東籬留在槐屏,好方便去尋太子。我命你們連夜趕路去槐屏,必須找到楓兒,護他安全。”
“是!王爺。”
待他們離去後,冉穆麟又招來鬼五和鬼六。
“查探駐守戍城的所有人,包括典昌平、寇宣、付鳶和陸幽,尤其是陸幽。凡是形跡可疑者,全部嚴刑拷問。查出藏在戍城的細作。”
“是。”
揮退了他們,冉穆麟在書房內獨坐了良久,下了決心。
楓兒:
父王不等你回戍城了。如今兇險四起,父王不能躲在戍城無所作為。楓兒殺了楚王,已為北淵除了一大禍患,父王更不能落了楓兒。楓兒,你不願見父王涉嫌,父王又豈願見你涉嫌?你我父子同心,北淵定會平定天下,屆時,父王再不與楓兒分開。
楓兒,賊人一事交予父王即可,你找到洛誠後要如何做隨你之意。父皇相信你的判斷。
楓兒,早日回到父王身邊,父王想你。
父:麟
第三天,冉穆麟帶著他的一千多兵馬開赴仁昌。
………
槐屏,將軍府內,霍邦穿著單衣,隱隱可看到左肩上包裹的白布。他的眼窩凹陷,嘴唇開裂,雙頰下陷,眼睛內布滿血絲,可那雙眼卻滿是精光的盯著炭火盆內的火苗,一臉的陰鬱之色。
“將軍!”有人跑了進來,霍邦猛然抬頭。“有消息了?!”
來人搖搖頭,但滿臉驚喜地說:“是世子殿下!世子殿下來了!”
“小楓?!”霍邦騰地站了起來,揮開前來攙扶他的人,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當冉墨風背著已經走不動的懷東籬出現在霍邦面前時,霍邦著實被嚇了一跳。他怒問:“小楓!這是怎麽回事?你也遇襲了?”
在他生氣之時,冉墨楓看到霍邦受傷了,墨色的左眸開始變紅。“霍叔叔,先進屋。”然後他單手撐著懷東籬,單手扶著霍邦,把人拉到了屋裡。
被冉墨楓背著的懷東籬抬頭看向這位北淵的名將,眼裡閃過異色,對方怎會受傷?難道北淵和楚國開戰了?
進了屋,讓人給冉墨楓端來熱茶,霍邦心急地看著冉墨楓放下背上形容憔悴的人,又問:“小楓,怎麽了?是不是路上遇襲了?你不是在戍城麽,怎麽跑到這裡來了?”
“霍叔,先找一位大夫來,他病了。”把懷東籬扶到熱炕上坐下,冉墨楓道。不用霍邦吩咐,他的手下立刻出去叫大夫。
“久仰將軍大名,在下懷東籬見過將軍。”勉強站起來對霍邦行了個禮,懷東籬慢慢坐下。
霍邦的眼神變了,他馬上站了起來,回禮道:“原來是東籬殿下,霍邦有失遠迎。”
“霍將軍折殺東籬,若非墨楓冒死相救,東籬現在已成了一具枯骨,東籬早已不是什麽殿下,霍將軍直稱東籬名諱既可。”懷東籬淡淡道,微微挪開身子,躲過霍邦的行禮。接著他匆匆道:“霍將軍,墨楓一路上忙著照顧我,還要應付楚軍的追殺,沒好好吃過一頓飯,霍將軍……”
“馬上去廚房拿吃的,再去燒壺酒,準備熱水。”
霍邦揚聲吩咐,眉頭緊鎖:“小楓,到底出了什麽事?你去了楚國?”
“霍叔,這件事讓他告訴你。把你和冉洛誠遇襲的事詳細說一下,我要去找他。”
霍邦沈聲道:“小楓,我已派了人去尋,你剛來,一路辛苦休息一天再說。”
“霍叔!”冉墨楓定定看著霍邦,左眼閃著紅暈,“告訴我當時的情況。冉洛誠不能死。”說著,他已經拿出了地圖,攤開在霍邦的面前。
“霍將軍,你就告訴墨楓吧,你攔不住他。”懷東籬開口。
霍邦咬咬牙,道出了那天發生的事。
“……洛誠不讓我送他,說天寒地凍的,不要讓將士們受累。我就帶了十幾個人去送他了。到了前車鎮,又下起了大雪,洛誠就讓我回來,我拗不過他,就回來了。走了二里地,我眼皮直跳,不放心他又折了回去。結果我追上去卻發現洛誠被人偷襲了。”
“跟著洛誠護送糧糙的原本有一千多兵士,洛誠說二殿下從江南調來的糧糙會直接送到北關,北關有三萬兵馬,這一千多人不必都跟著過去,路上也能快些。他就只帶了四百人,把剩下的都留在了我這裡。說等他到北關,把糧糙都分發下去後還會返回槐屏,到時候再帶著他們回京。”
“我懷疑洛誠的那一千多人里有對方的細作,他們知道了洛誠留了一千人在我這裡,身邊的人馬不多,所以在路上偷襲他,而且還是在我走了之後。”
“我能感覺到,他們並不想殺我,卻是想殺洛誠。我當時殺紅了眼,那些人也打算對我下殺手。結果洛誠……那個自以為是的家夥搶了匹馬騎了就跑……引走了刺客。”
“兀三!護不了霍老頭,我誅你九族!”
“霍老頭!你死了,我可給你報不了仇。你這個笨蛋,還不快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們要殺的是我,你別平白喪命!到時候連個替我收屍的都沒有!”
霍邦雙拳緊握,聲音沙啞,眼中竟流下了淚。
“身為將軍,我竟救不了他……我竟……”
“世子殿下,那幫賊人射了將軍一箭,那箭上有毒。太子殿下為了保住將軍……引走了賊人……”霍邦的手下忍不住出聲,語氣哽咽。
冉墨楓認真聽著,左眼已成了淡淡的紅色,盯著地圖。過了一會,他問:“跟冉洛誠一起的那四百人呢?”
“我趕到的時候很多人都跑散了。”霍邦咬牙道,“小楓,這事透著蹊蹺!”
“兀統領呢?”
“他受了重傷,前日剛醒。”
“冉洛誠受傷了嗎?”
霍邦的眼眶欲裂:“他的胳膊……受傷了……我不知道他,有沒有中毒……”
冉墨楓折好地圖,放回衣襟內,然後摘掉了右眼一直戴著的眼罩,異色的眸子讓懷東籬吃了一驚。
“讓我見見冉洛誠留在這裡的一千人。”
“世子殿下請隨我來。”霍邦的手下馬上帶他出去。一炷香之後,槐屏軍營中有了小小的騷動。遠在戍城的冉墨楓竟然出現在了槐屏,不僅如此,他還帶來了前燕太子懷東籬。
見過了那一千人,冉墨楓填飽了肚子後就回屋休息了。夜晚,霍邦設宴為東籬太子接風,冉墨楓喝了幾杯酒,被人扶了回去。
冉墨楓住在過去冉洛誠住的院子裡,門口沒有侍衛把守。不一會,有人抬著醒酒湯悄悄進了他的院子,左後看了看之後,他推開了房門,拿出藏在托盤下的匕首,慢慢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