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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看向高聳的無波殿,冉墨楓有些奇怪,每晚都跟著他的那個人已經連著十日沒出現了,他也有十日沒見過皇伯了,難道皇伯病了?但他並未聽赤彤和赤丹提起。飛快地向鳶園跑去,他打算回來後去看看皇伯。
“叩叩”輕敲兩聲告訴屋內的人他來了,冉墨楓推窗進入,然後把窗戶關起來。
“墨楓!”等著他的冉洛仁高興地小步上前拉住冉墨楓,“你終於來了。”說著,把人拉到床上。
“墨楓,咳咳……把衣裳脫了,我瞧瞧你的傷。”冉洛仁手上拿著一個小瓷瓶,催促。
冉墨楓脫掉上衣,冉洛仁急急的看向他的肩膀,然後打開瓷瓶,一股清香散出。
“墨楓,這是我跟……母妃要的。再深的疤……也能去掉。咳咳……”冉洛仁倒出瓷瓶里透明粘稠的藥膏,小心地塗抹在冉墨楓留著的冉洛誠的牙印,太子哥哥最壞,總是欺負墨楓。
“別說話。”開口讓開始咳嗽的冉洛仁閉嘴,冉墨楓不介意肩上又塗了一層藥。
“嘻嘻……”對冉墨楓總是冷硬的關心,冉洛仁特別喜歡。給冉墨楓塗了好幾層藥膏,他又吹了吹,直到藥膏全都散進去了,他才作罷。
“墨楓……”
“別說話。”
轉頭看著冉洛仁,冉墨楓把他手上的瓷瓶搶過來,塞到他枕頭底下,把他按到床上,讓他休息。
冉洛仁乖乖地躺好,笑呵呵地盯著冉墨楓的臉,抓過他的左手,在上面慢慢寫道:墨楓,我今日跟母妃說了,我也要學課。
然後,他祈求地寫下:墨楓,若你今後和皇叔回了邊關,也別忘了我,成嗎?
今日,他才從二哥嘴裡得知,墨楓不會永遠住在宮裡,墨楓……今後要當將軍,就像皇叔那樣。墨楓是他除了母妃之外最喜歡的人,是他唯一的朋友,他不想墨楓忘了他。
“不會。”抽出手,起身給咳嗽的人倒了杯水,看著他喝完。冉墨楓和以往一樣,脫鞋上床,盤腿打坐。
“墨楓……”冉洛仁吸吸鼻子,深深笑了。
一晚上,兩人都沒什麽交談,但冉洛仁卻早已習慣了,習慣了墨楓安靜地陪在他身邊,聽他說話;習慣了,在他入睡之前,墨楓都坐在他身邊;也習慣了每晚有個人從窗戶進來。
屋外的蟲鳴在寧靜的屋內顯得特別吵,可冉洛仁卻嘴角帶笑地慢慢睡著了,手抓著身邊那人的衣擺,他真希望墨楓能永遠陪著他。
冉洛仁睡著後,冉墨楓睜開眼睛,輕輕的抽出自己的衣擺,穿鞋下床,幫冉洛仁蓋好被子,悄悄地又從窗戶離開了。過了一會兒,妍妃從外進來,眼中帶淚地看著甜睡的兒子,目光掃過緊閉的窗戶。
從鳶園出來,冉墨楓向無波殿奔去,就在他穿過一片花圃時,突然右眼又傳來劇烈的疼痛,而且比前兩次都疼。緊緊咬著牙關忍下,冉墨楓捂著眼睛趴在地上。
“唔……”右眼的刺痛傳遍全身,接著是灼燒般的疼痛。蜷縮地趴在地上的冉墨楓聽到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忍著疼翻了兩圈,躲進花叢里。
“相國,西壩、浙昆、綿州、謖陽四郡失守,南國、金國的十五萬大軍和衛國的四十萬大軍已圍逼仁昌。”
“仁昌至今未有人帶回消息,不知王爺如何了。”
“殿下命我等深夜進宮,應是決定出兵了。”
伍羽坤、張昭昌等幾名朝中重臣邊說邊腳步匆匆地趕往議事殿。沒有發現花叢中的一人偷偷地跟上了他們。
“陛下,關眥和洛北的八萬軍隊被南國的十萬軍隊所擋,無法出兵解仁昌之急。衛國、金國與南國這次聯手攻打我北淵,定是暗中早已簽下約定,壽帖一事是衛國使的障眼法。臣以為,應先派兵前往漠北與關眥,解仁昌後顧之憂。”
“陛下,西壩、浙昆、綿州、謖陽四郡雖已失守,但仁昌至今無消息傳回,就說明仁昌未被攻陷。仁昌現有二十一萬大軍,糧糙足夠支撐半年。金國與南國要提防楚國,他們不可能圍困仁昌半年,尤其是南國。若遲遲攻不下仁昌,他們必會撤軍。臣也以為洛北和關眥最為危險。”
“可若派兵增援洛北和關眥,京中就會兵力削弱,萬一楚國也趁火打劫,那我北淵真得危矣。”
“衛國、南國和金國……為了朕的這塊地,可謂是煞費苦心了。”已經連著幾夜沒睡的冉穆麒,披著龍袍,聲音低啞地開口,“先是陸續派近千人混入西壩、浙昆、綿州和謖陽城內,然後再趁夜發動攻勢,打開城門……朕不得不說,他們的這條計很妙。”
閉眸沈思,冉穆麒淡淡道:“是朕的疏忽……朕想到了南國,卻低估了金國。”
“陛下……”
“穆麟走時,只帶走了六萬兵馬,如今,朕的手上還有十萬御林軍和兩萬禁軍。車金全。”
“臣在。”
“南國在洛北和關眥為得是拖住那裡的八萬精兵。朕命你立刻率七萬御林軍前往仁昌,朕擔心仁昌有變。”
“臣領命。”
“潘越。”
“臣在。”
“朕命你率三萬御林軍前往槐屏,叮囑霍邦,提防楚國趁勢出兵。”
“是。”
冉穆麒把京城的所有精兵都派了出去,只留下兩萬禁軍。面對來勢洶洶的衛、金、南三國,麒帝下旨,凡是求和者,斬。
就在眾人商議戰事之時,一個小小的黑影從屋頂悄無聲息的離開,就連躲在暗處保護冉穆麒的羌詠都沒有發現。
索瞳:第二十章
仁昌被困,父王……金國果真出兵了,下一個就是楚國,父王……
飛快地攀上無波殿的屋頂,冉墨楓掏出他讓冉洛仁幫他準備的飛爪直接從露台回到屋內。
“主子。”
看到他回來,赤彤和赤丹焦急地跑上前,赤彤道:“主子,大事不好了!奴才剛才去打水,聽到有人議論,說金國、南國和衛國都出兵攻打北淵了,仁昌如今情況不明。”
“我知道。”從兩人中間快步走到床邊,取出他藏在被褥里的布包,冉墨楓拿出地圖,攤開。
“主子……王爺……王爺那麽厲害,一定能轉危為安!”不大會說話的赤丹憋了半天,說道,想寬主子的心。
趴在地圖上,冉墨楓仔細地查看北淵與金國、南國、衛國和楚國相鄰的地方。赤彤和赤丹不敢打擾,心焦地站在旁邊。
過了很久,冉墨楓把地圖收進布包里,開口:“我要睡了。”
“……是,主子……”
赤彤和赤丹急忙去給他打水,他們猜不透主子是怎麽想的,主子一定很擔心王爺,可主子卻太冷靜了。
“父王……”兩人一出去,冉墨楓輕輕地叫了聲。然後他跑到露台,向宮門的方向看去。
半夜,熟睡的冉墨楓突然睜開眼睛,他的右眼在燭光里顯得分外通紅。他如貓般跳下床,赤彤和赤丹在床邊的地鋪上睡著,他極輕地靠近兩人,舉手砍向兩人的脖頸。
打暈赤彤和赤丹,冉墨楓到桌前取來紙筆,迅速寫好三封信,一封給皇伯,一封給冉洛仁,還有一封給赤彤和赤丹。把信裝好,他從衣櫃裡找出一件灰布衣裳,取出木劍和“墨金”,背上布包,看了眼昏睡的赤彤和赤丹,跑向露台,縱身跳下。
北歷九年十月十七,衛國、金國、南國突然對北淵發動攻勢,東邊的楚國增派了十五萬大軍進駐燕國,其屬國燕國有八萬大軍,與燕國相隔的北淵重鎮槐屏開始調集兵馬,謹防楚國借道燕國進攻北淵,北淵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深陷從未有過的險境。北淵國中人心惶惶,開始有大臣提議求和,被麒帝斬首示眾。
站在冉墨楓屋內的露台上,冉穆麒看著遠方,楓兒已經走了八天了。從戰事發生的那天起,他就下旨任何人不得對楓兒透露一點風聲,怕的就是這個,但他還是沒瞞得住。楓兒現在何處?他派人沿著去仁昌的路尋他,卻一點消息都沒有。他才五歲,如何在外生存,他甚至無法告之麟,楓兒失蹤了。
“羌詠,朕就是死,也絕不求和。”淡淡地對站在他身後的人道,冉穆麒的手緊緊抓著圍欄,“朕登基的那天,朕就告訴自己,絕對不會再為了活下去而受辱。麟也跟朕一樣,寧願戰死,也絕不苟活,朕曾苟活了七年……夠了。”
“主子……”羌詠心傷地凝視面前消瘦蒼白的人,心被刀割,這個世上,只有他知道面前的那個人曾是如何地痛苦,這也是他為何會背叛,會心甘地伏於他的腳下。
“羌詠,楓兒丟了……等麟回來了,朕如何向他交代?他一定是去找麟了,可邊關戰事險峻,他能否到那裡,朕都不知道,朕……越想越怕。”
“陛下……世子殿下雖年幼,卻功力非凡。他既然能躲過屬下,定能避開敵軍。陛下……您已經五日沒闔眼了,屬下求您……您睡一會兒吧。否則……您的身子,會撐不住的。”
羌詠跪了下來。
冉穆麒轉身,面色憔悴,滿眼的血絲,卻筆直地站著。自冉墨楓深夜離開皇宮後,他就時常到冉墨楓的屋子裡,一待,就是一整天。
“主子……”羌詠害怕地祈求,“主子,奴才求您了……你睡一會兒吧。”
“羌詠,你怎麽又自稱奴才了?”冉穆麒笑笑,“你一稱奴才,我就想到了那個時候。”
“主子……”咬著牙,羌詠無聲地哭起來。
“羌詠,我聽你的,睡一會兒。”長長嘆了口氣,冉穆麒走到楓兒的床邊坐下,“你放心,朕就是倒,也不會是這個時候。”
“主子……”
指指自己的額頭,冉穆麟和衣躺下,衛國、金國、南國的如意算盤……百密總有一疏。
慢慢地,小心地揉按麒帝總是疼的額角,羌詠痛地看著面前的那張神似這人亡母寧貴妃的臉。正是因為這張臉,讓先皇不顧倫理的折辱“他”,讓王皇後和太子因此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他”是多麽尊貴的人,多麽……美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