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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前,看看比父王還要高的長刀,冉墨楓右手握上刀柄,掂量了掂量,另一隻手也握上,用力拿起長刀。仍是很沈,可舞了兩下的冉墨楓眸中閃過愉悅。若分量再輕些,刀柄再短些,就會非常順手了。
停下來上下察看,冉墨楓想著如何把這把長刀弄得順手。以前他用的多是劍和短刀,這種帶著長柄的刀很少用,沒想到卻很合適他。
從兵營回來的冉穆麟到練武場去找兒子,剛踏進來,就見兒子正對著那把從未用過的長刀“發愣”,當下他驚喊一聲:“楓兒!”接著快步朝兒子走去。
冉墨楓回頭,放下刀,跑向走來的人:“父王。”
“楓兒?”接住兒子,冉穆麟把他抱起來,“怎麽用那個,不用劍了?”腦海里立馬湧出鬼將拿著長刀被人圍殺的一幕,冉穆麟的心狂跳著。
不解地看著父王,冉墨楓道:“長刀比劍順手。”
冉穆麟只覺腦袋“轟”地炸開,長刀!從不用長刀的兒子竟然說長刀順手!
“父王。”父王怎麽了?
“楓兒……”冉穆麟的喉嚨發乾,“你皇伯不是把墨金給你了?用墨金吧。‘楓刃’太長,怎麽會比墨金順手?”絕對不能讓兒子用長刀!
“父王。”眸中浮現不願,為了那把墨金,冉洛誠總找他麻煩,他不想用。
“楓兒,聽父王的話,不許用長刀。”直接拿出當爹的威嚴。
紅暈轉了幾圈,冉墨楓回頭看了眼長刀,轉過頭,見父王一臉的嚴肅,他輕輕點點頭,勉強答應了,可眼中還是有不舍。
冉穆麟連哄帶騙道:“父王喜歡看楓兒使劍,短刀、利刀都成,長刀就免了。只有那種魯莽的漢子才會去用長刀。”兒子是他的兒子,不再是鬼將。
“父王,我要一把新的劍。”倔強的人還是不願用墨金。
冉穆麟豈會不答應,他高興地說:“父王會找天下最厲害的鑄劍師為你做一把世上僅有的劍。墨金是你皇伯給的,即使不願意用,也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點頭,算是同意了,既然父王不喜歡他用長刀,他就不用了,雖然有些不舍。
“父王,木劍。”他還想要一把父王親手削的木劍。
冉穆麟馬上應道:“楓兒想要幾把,父王就給你做幾把。”只要不是長刀就行。
異色的眸子格外明亮,無論多麽上好的寶劍,都比不上父王為他削的木劍。見兒子很“慡快”地就答應了他,冉穆麟的心情格外愉悅。
“楓兒,今日就到這吧,跟父王回屋去。”
“嗯。”
忍著回頭去看長刀的渴望,冉墨楓摟上父王。帶著兒子回去的冉穆麟卻打定了主意,要把那柄長刀毀掉,今後不許任何人在楓兒面前使長刀。
深夜,冉墨楓亦如往常,蜷在父王的懷中熟睡著,而剛才同他一起睡著的人卻睜著眼睛,全神看著他。
小心撫摸兒子的雙眸、面頰和頭髮,冉穆麟眉頭緊皺。這眼、這眉、這臉、這嘴……無一不和鬼將相似,甚至是一模一樣的。成年後的鬼將容貌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更加的漂亮了。可世人皆驚怕於他異色的雙眸,根本不曾發現他的美,他的善。
想到兒子從小到大受到的不平,冉穆麟咬緊了牙關。兒子與鬼將是多麽的相似啊,唯一不同的是,兒子有他這樣一個爹,而鬼將卻是孤苦伶仃,沒有人疼。可若那時他沒有撿到兒子,或聽福貴的話,丟下兒子,那兒子不是和鬼將相同的命運嗎?
來世,不要做人。
鬼將不願再做人,但躺在他懷裡的卻是他真真切切能感受到的兒子。冉穆麟的心中有許多的疑惑,這些疑惑無人能替他解答,他必須自己慢慢找出真相。
鬼將被他所忠誠的君王逼死,他不能讓兒子重蹈鬼將的覆轍。皇兄不會那樣對待兒子,但他的那幾個侄子呢?如今看來,只有冉洛仁對兒子好,可他不能保證等他長大後還會真心對兒子好。他該開始為兒子的將來打算了。冉洛誠、冉洛信、冉洛仁,包括趙閒的外甥冉洛義,他一個都不相信。
…………
……………
冉穆麒從未想過他今生會和三大仙者有相識的一天。畢竟他是徹徹底底的凡人,即使薛祁的義父是其中的一個,那也是遠在天邊之人。他更沒有想過,與仙者相見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五華宮,薛祁的臥房內,冉穆麒站在滿地的狼藉中,臉上的笑完美的掛著,可誰都看得出來,他的眼中沒有任何的笑意。
先不說昨日還“健在”的桌椅等物過了一夜就變成了碎屑,單就是對面那個看他如看仇敵的“仙者”,就讓他忍不住要皺眉。
傳說中年近半百,一隻腳早該踏入棺材的仙者,是白髮蒼蒼沒錯,但那眼神和體魄,卻是怎麽看怎麽不像將死之人,反倒像江湖上的某位邪教教主。淺紫色、圓亮的雙眼,看不出容貌、布滿烙疤的臉,比鶩還高出兩個腦袋的身形。在一旁不知忙活什麽的薛祁,嬌小的就是他的兒子,可以抱在懷裡的那種。冉穆麒終於知道薛祁為何喜歡坐在人肩膀上了,估計是從小坐在義父的肩上習慣了。這兩人怎會是父子?
易原本就可怖的臉在祁兒邀請冉穆麒進來後,就變得更加可怕,可以說是兇殘,尤其是他看到冉穆麒那張俊美的臉後。若薛祁表現出一絲對冉穆麒的好感,下一瞬冉穆麒就有可能死在易的手上。對易來說,君王的身份根本不在他顧及的範圍內。他會顧及的僅有一人,也只會有一人。
兩人彼此打量著,忙完的薛祁轉過身,走到爹身邊,微笑地看向冉穆麒,後者眼中閃過驚豔。房中的氣氛馬上冷凝下來,薛祁握上爹的手,道:“冉穆麒,昨日謝謝。”
“不謝。”冉穆麒盯著兩人交握,該說是一人握著,一人僵著的手,嘴角的笑再也掛不住了。
“要謝。”薛祁堅持,然後把右手上的東西遞出去,“這是藥丸和藥方,每日早晚各一粒,調養你的身子。”
“祁兒!”易吼出聲,祁兒為何要給這人調養身子!屋內的人都看向易,沒有人注意到冉穆麒的臉瞬間蒼白,除了薛祁。
“爹。”微皺眉,不許爹生氣,他對冉穆麒道,“墨楓要我醫你,但心病要心藥醫,我沒有。”
“心病?朕怎麽不知自己有心病?樓蘭王不要隨便就說朕有什麽心病。”冉穆麒冷冷地說,不懼易暴怒的臉。
薛祁似乎因為爹來了,脾氣好了許多,沒有計較地繼續道:“墨楓要我割他的心頭肉為你做心藥。”看著冉穆麒瞬間睜大的眸子,他把藥再遞出去,“吃不吃,是你的事。我不欠你了。”見對方遲遲不接,薛祁上前就要塞到他手裡,被一人搶先奪去。
“拿著!”站在薛祁身邊的易只是晃了一下,藥就到了冉穆麒的手上。
“祁兒。”易忍不住催促,即使是還人情,他也無法忍受祁兒對別的男子好。
“不許喊祁兒!”突然,冉穆麒大叫了一句,只見他的臉色青白,雙唇發抖。這一聲嚇了易和薛祁一跳。易正要開口怒斥,冉穆麒卻轉身快步離開了。易哪裡能容忍有人對他不敬,抬腳就要去追,袖子卻被拽住。
“爹。”對爹搖頭,薛祁靠上去,立馬平息了爹的怒火,“爹,挑茶具。”祁、麒,曾經也有人叫他麒兒嗎?那人是傷他最重的人吧,所以他才聽不得這聲“祁兒”。
冷靜下來的易眸子變得深沈,然後他掐指算了算,略微吃驚後,恨恨道:“祁兒,不許再見他。”他比他好看。
薛祁眨眼:“這裡是絳丹皇宮。”爹不會不知道冉穆麒是誰。
“那就離開。”右手抬了抬,又極度克制地放下,易粗聲道,“跟爹走。”
“冉洛仁。”這是墨楓託付給他的,他走不成。
“交給爹。”不能讓祁兒見到山下的人,尤其是那些俊美的人。易摸上自己的臉。
“爹?”馬上,有人輕揉他的面頰,“又疼了?不是好了嗎?”
“不知怎的,又開始疼了。”說謊,想被這人永遠這般心疼著。易不敢伸手去觸碰,只盼望這人能多碰碰自己。
“那就不去挑茶具了。”拉著爹走到床邊,薛祁踢掉鞋,“讓鶩去。”
“祁兒,不,不疼了。”愧疚,他答應了這人去挑茶具,不能食言。
“讓鶩去。”薛祁瞪了爹一眼,不許爹反駁,拉著人上床。把人按倒在床上,他溫柔地撫摸他的雙頰,為他撫平那些被人烙上去的傷疤。
風揚起,床帳放下。在這小小的床上,易放任自己品嘗這人的任性的溫柔,他的心掙扎著,卻越陷越深,無法自拔。他早已無法自拔。
疾步走回無波殿,冉穆麒屏退了所有人。把手上的瓶子砸在地上,他拔出床頭的劍在床上猛砍,發泄心中的怨恨。
“陛下!”羌詠跑出來。
發了瘋地砍著大床,冉穆麒眼裡全是恨:“祺兒!祺兒!不許再喊祺兒!”
羌詠不顧危險的衝上前抱住冉穆麒,去搶他的劍,怕他傷到自己。
“陛下,陛下,您打屬下,您打屬下。”
冉穆麒手中的劍被搶了去,他轉身一拳一拳砸向羌詠。羌詠不躲不避,任他打。幾拳過後,冉穆麒的拳頭越來越慢,直到停在羌詠的肩上不動了。
“陛下。”把似乎疲累至極的人扶到榻邊坐下,羌詠緊張地看著他。
盯著羌詠嘴角的淤青、眼角的青紫,冉穆麒低聲道:“朕累了。”
羌詠抬起他的腳,為他脫鞋。
上了榻,冉穆麒閉著眼睛,臉色非常差。
“羌詠……”
“主子。”
羌詠跪在榻邊,小心守著。
“朕的頭疼。”
羌詠雙手按上他的額角,輕輕揉捏。
過了許久,就在羌詠以為冉穆麒睡著時,聽到他開口:“床壞了。”
“陛下,”羌詠小聲道,“您睡吧。”他會換好的。
呼吸漸漸平穩,冉穆麒睡著了。眉間的痛苦被小心的揉平,額角的揉按似乎一直沒有停下,可在他醒來後,被他弄壞的床換成了新的,褥子上有淡淡的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