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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看著緊閉的房門,雙眸泛紅。她苦笑,那個男人真想看到他的孩子嗎?但她什麽也沒說,僅是點點頭。妍妃垂眸,雙手捂上肚子,很輕地點頭。
一踏進冉穆麒的寢宮,薛祁就聞到了龍泉的清香。循著香氣,他快步走進內室,只見冉穆麒半躺在床上,看到他進來,對他笑笑,接著悠哉滿足地喝了口茶。與昨日相比,冉穆麒的氣色好多了,臉色雖仍顯蒼白,可唇色卻正常了許多,眸光都不再暗淡。
站在那裡,薛祁盯著冉穆麒手中的茶碗,碗裡是龍泉。他想喝,可冉穆麒明顯的得意讓他討厭。那人還竟然又當著他的面喝了一口。
“楓兒,幫皇叔給樓蘭王斟茶。”逗弄夠了,冉穆麒開口,坐在他身側埋首在兵書里的冉墨楓放下書,起身倒茶,端到薛祁面前。
“薛祁。”再次更正。薛祁心有不甘。接,還是不接。他瞪著茶碗,不伸手。接了,就遂了這人的心,不接,他不舍。
等了半天,也不見薛祁伸手,冉墨楓向上舉了舉。這人明明想喝,為何不要?
“龍泉涼了,味道可就變了。”冉穆麒好心的提醒,下一刻,冉墨楓手裡的茶碗被人搶走了。
送上了茶,冉墨楓又回到床上坐下,繼續看兵書。昨日父王帶他到藏書閣去,他找到很多好書。當然,他所謂的好書都是兵書了。
喝了已經涼掉的龍泉,薛祁走到放茶的地方,不滿地瞪了冉穆麒一眼。這人竟用這種壺來泡茶。打開壺蓋,薛祁差些驚呼出聲,上好的龍泉,被如此地糟蹋!
“鶩。”喊了聲,薛祁的貼身侍衛馬上出去了,腳步匆匆。
“暴殄天物。”明擺著是對誰說,薛祁小心地斟滿茶,一點一點品嘗起來。臉上不時地流露出心疼。
“呵呵……”床上傳來一人的低笑。放下茶碗,他看著薛祁的各種神態,雖然他表現地極不明顯,可他卻瞧得清楚。
轉身看去,薛祁細長的雙眉微蹙,接著又是淡然無波。
“我救不了你。”出口,是讓冉穆麒變臉的話。
“救?”隨即笑笑,冉穆麒的眼中卻已無笑意,“朕何須讓你救?”他忘了這人的不同尋常。
“心病需要心藥醫。”無懼某人的龍顏不悅,薛祁繼續道。冉穆麒臉上的笑已經掛不住了。
“皇伯。”本不會出聲的人突然出聲,“時辰到了。”他一說完,只見冉穆麒的臉色轉為哀怨。
“楓兒……皇伯剛剛睡醒。”冉穆麒從不知道他的侄子比皇弟還嚴厲。
“時辰到了。”即使是看書也沒有忘記父王囑咐的冉墨楓站了起來,沒得商量。
“楓兒,”冉穆麒放下手,討好地拉上侄子的手,“再讓皇伯歇一個時辰。”睡覺對他來說已成了比國事還可怕的事。
“時辰到了。”根本不給皇伯逃過的機會,冉墨楓伸手點了皇伯的睡穴。可憐的冉穆麒就這樣“睡著”了。
薛祁滿眼驚奇地看著冉墨楓把冉穆麒放平,墨楓的力氣好大,竟然能搬得動冉穆麒。不過更讓他高興的是,終於有人給他出氣了。他不用告訴爹了。
“墨楓。”走到床邊,薛祁蹲下,羞怯地笑笑,“謝謝。”
異色的眸子眨眨,為何要說謝。
“薛祁。”攔下起身要走的人,冉墨楓從被褥里拉出皇伯的手,仰頭。
薛祁明顯地不高興了。他冷著臉,不動,他才不要給這人治病呢。
“心病要心藥醫。”
“薛祁。”冉墨楓不放棄。父王告訴他,曾經有人在父王不在時欺負皇伯,皇伯就是在那時身子變壞了。父王說的時候,很難過,他要幫父王照顧皇伯。
“心病要心藥醫。”對於自己不喜歡的人,薛祁絕不理會。
心藥。冉墨楓不懂何為心藥,但他一定要讓薛祁為皇伯看病。想了想,他扯開衣襟,露出自己的胸膛。
“心藥。”指著自己心的位置,冉墨楓堅定道,心藥就是拿心做的藥吧,他有心。
這下,眨眼的人換成了薛祁。他盯著那張堅毅的小臉,盯著那雙堅決的眸子,盯著那副瘦小的胸膛,慢慢蹲了下來。
“墨楓,”薛祁的聲音變得低柔,“你真好。”
冉墨楓無法跟上薛祁的思緒,他等著薛祁告訴他是否可以為皇伯看病。
拉上冉墨楓的衣襟,薛祁笑起來,仍舊顯得羞怯,卻是美豔動人。
“墨楓,龍泉在哪裡?”他原諒那人了,不過要用他的龍泉換。
冉墨楓轉身走到書櫃處,從一個小箱子裡取出一個小包。躲在暗處的羌詠急得想阻止,可又不能出來。
薛祁朝羌詠躲藏的地方瞧了兩眼,笑得更加柔媚,最主要的是,他即將拿到龍泉。這時鶩提著一個竹箱走了進來。在薛祁的指示下,他把竹箱放在屋內矮桌旁,從裡面取出一套包裹在綢緞里的上好的青花瓷茶具,一個煙爐,一個燒壺,兩本書。放下這些東西,他又匆匆走了出去。
“還少爐火。”拉著冉墨楓興沖沖地走到桌邊坐下,薛祁擺好這些東西,嘆道,“可惜水差了。”如果在素山就好了,那裡的山泉最適合泡龍泉。
“薛祁。”不懂泡茶,冉墨楓急著薛祁給皇伯看病。
挑了一個茶碗擺在冉墨楓面前,薛祁道:“墨楓,能治好他的人不是我。那個人,在天邊。”說了句不清不楚的話,薛祁滿腹心思都在手上的那小包龍泉上。冉墨楓想繼續問,可對方身上散出了明顯的拒意。
在天邊。冉墨楓想到了猙,難道是他?
冉穆麒醒來後,薛祁已經走了,留下了一張給他調養的方子,但是帶走了他僅有的一小包的龍泉。得知“出賣”他的是冉墨楓後,他只能無奈地嘆息。
“羌詠,你晚上過去瞧瞧,這新葉可長出來了?”北淵冬天寒冷,茶樹很難存活,這龍泉樹難得地存活了下來,而且長出的茶味道極為清香,最為奇特的是僅有皇宮裡有一株。
“……是。”
羌詠為難地應道。該如何跟主子說,那棵龍泉樹不知被誰給砍成了三段。他瞧了眼冉墨楓,對方全然無覺地看著兵書。羌詠在心裡搖頭,那棵樹在太後生前居住的寢宮後頭,王爺最是清楚,所以定不會是世子殿下砍的。世子殿下也不會無故地跑到那裡去。可究竟是誰呢?皇宮大內、禁軍、刑府司派了幾百人追查此事,卻毫無頭緒。是誰能悄無聲息的毀了龍泉樹,難道是沖著皇上來的?不知王爺那頭查得如何了。若真是沖著皇上來的,會是誰?羌詠心中震動,朝床邊挪了兩步。
與此同時,一人在御書房內唉聲嘆氣。可不能讓皇兄知道那棵樹是被楓兒弄斷的。然後他非常慶幸,慶幸皇兄不許任何人接近母妃的寢宮,這才沒讓人瞧見。要不要在皇兄知道前帶著兒子逃走?
索瞳:第四十六章
“父皇,孩兒餵您喝粥。”
寢宮內,冉洛信從喜樂手中接過碗,走到床邊道。當晚,冉洛信和冉洛義就被各自的母妃送到了無波殿,讓他們高興的是,冉穆麒這回沒有再拒絕兒子進入,似乎是真的出於愛美之心,不願讓妃子們瞧見他虛弱的模樣。
冉洛義傻乎乎地站在屋子裡不知該做什麽,而冉洛信卻是端茶倒水、精心地照顧父皇,格外懂事細心,冉穆麒的臉上一直帶著淡淡的笑,似乎對這個兒子極為讚賞。
“信兒,最近的功課學的如何?夫子都教了些什麽?”喝著兒子餵來的粥,冉穆麒的氣色比白日更好了幾分,對兒子也表現出了少有的關心。
冉洛信臉上出現難掩的激動。他規規矩矩道:“夫子剛教了孩兒‘武記’。孩兒可以背給父皇聽嗎?”
“好,洛信就背給父皇聽聽。”
端著碗,冉洛信立刻背誦了起來。雖是昨日剛學的,但他卻背得極為流暢,冉穆麒不時地點頭表示讚賞。而另一邊,聽著皇兄背“武記”的冉洛義又是羨慕又是失落,寇夫子教的課他都背不下來。
待冉洛信背完了,冉穆麒道:“父皇看得出你很用功,但切忌自滿,要跟著夫子多學一些治國的道理。”
“是,父皇,孩兒記下了。”冉洛信高興地笑起來,然後有些手慌腳亂地繼續餵父皇喝粥。冉洛義低著頭,雙手的指頭扣著,及其沮喪。
“洛義最近又學了些什麽?”似乎並無不悅四子的“愚笨”,喝完了粥,冉穆麒問。
冉洛義馬上抬頭,支支吾吾:“孩兒,孩兒,孩兒學了射箭。”竟是快要哭出來了,剛才還想到了幾首詩呢,現在全忘了。
冉穆麒低低笑起來,道:“那好,等父皇病好了,要看你的箭射得如何。若射得好,父皇就賞你一匹馬,若射得不好,你就把你皇兄剛才背的‘武記’抄寫十遍。”
“是,父皇!”冉洛義的眸子頓時亮了起來。冉洛信臉上的笑淡了幾分,他背得那麽好,父皇卻沒有賞他什麽。
“喜樂。”
“奴才在。”
看到了二兒子的失落,冉穆麒開口:“去告訴張統領,就說是朕的意思,讓他找幾樣便於防身的東西,給洛信。”
“父皇?”冉洛信太驚訝了,父皇怎會突然變得如此和藹。他的身骨不能習武,父皇竟為他想到了防身之事。愛笑的冉洛信忍不住地紅了雙眸。
“你們平日的德行,父皇都看在眼裡。洛誠,父皇對他太失望了。洛仁,只要能保住性命即可。你和洛義要多下功夫,今後才能幫父皇分憂解勞。”
“是,父皇!”
兩個孩子跪了下來,心境有了極大的變化。
不知冉穆麒是否清楚他的這番話對皇宮、對北淵、甚至對他自己會有和影響,但第二日,太子將要被廢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朝野,引起了震盪。
………..
“皇兄,你真的打算廢太子?”待兒子熟睡後,冉穆麟從密道來到皇兄的寢宮,不大讚同地問。
冉穆麒懶懶地說:“誰說朕要廢太子了?”可他的表情怎麽看怎麽是在敷衍。
“皇兄。”冉穆麟嚴肅道,“現在還不是廢太子的時候。”
“噢?”冉穆麒挑眉,“朕還當你是太子一黨的呢。”
他怎麽可能是太子一黨的。冉穆麟在心中道。冉洛誠總跟他的寶貝兒子過不去,還敢罵他的兒子是鬼子是妖孽,不廢了他難道讓他登基後變本加厲地欺負兒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