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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斯努力分辨,但那音節太過拗口,馬車外又接連不斷有人呼和,索帝里亞說的話,就像那天在酒館中對他的念白一樣,消失在嘈雜中。
「大人,休憩室到了。」
馬車外的噪音漸漸淡去,哈桑從外打開車窗,小聲地匯報。
從馬車方正的小車窗里看去,只有滿地被暴雨打落的白色石斛蘭花瓣。
尤利斯立刻意識到他們已經到了市政廳偏殿的小花園。
從前,奧東國王每年秋月都會在埃爾都召開全國會議。
這樣重大的例會總會持續一周時間,大臣們在會議中持著各自的觀點吵得熱火朝天,寸土不讓,散了會後又會馬上握手言和,尤利斯知道他們都是為了奧東的未來。而這時父親菲諾國王就會在這偏殿中,與來到此地的貴族領主們享用午餐,暫時歇息一陣。
哈桑打著傘,尤利斯架著索帝里亞,向偏殿大門走去。
三人身後,總督亦步亦趨跟著:「乾淨的衣物已經準備好了,全都放在休憩室里。我為您帶路……」
尤利斯已經快打橫把索帝里亞抱起來了,他一腳踹開擋在身前的總督,根本顧不得再做掩飾,熟門熟路地走向偏殿東北角的第二間屋子。
他在總督反應過來前撞上了門,順便把哈桑也關在門外。
尤利斯把他放倒在躺椅上。
「好了,索帝里亞,我要先把你這身濕透的衣服換下來……」
外套只有一粒紐扣,他很輕鬆地就解開了。但接下來卻是緊裹著身體的長馬甲,尤利斯先摘下胸口位置綴著的三根金屬鏈飾,又皺著眉去擰那密密麻麻的兩排衣扣。
馬甲下的白色襯衣已經濕透,幾近透明,那貝殼紐扣又小又滑,尤利斯指尖發抖,解了半天,也才鬆開兩顆。
「該死的。」他低聲咒罵。
接著他聽見一聲低笑。
索帝里亞冰涼的呼吸灑在頭頂。
「罵人可不是好習慣,我的尤利斯。」騎士先生的聲音裡帶著笑意,冰涼的手指一把攥住了他的。
為了方便給索帝里亞換衣服,尤利斯單腿跪在躺椅邊,只有一條腿支撐著身體,重心本就不穩,此刻被索帝里亞突然一拽,毫無防備之下,再次撞在他的身上。
距離太近,連呼吸都纏在了一起。
「如果扣子太難解,直接扯開就好了。」索帝里亞用「高等惡魔薩波爾」的語氣不正經地調笑道。
尤利斯的手被帶著,捏住襯衣領口,隨著索帝里亞另一隻手揚起,衣扣顆顆崩裂,彈落在地。
他的視線落在索帝里亞輪廓分明的胸口。
衣衫半掩下,他看到那枚淡藍色的契約之印,隨著呼吸起伏,閃爍著熒熒微光。
尤利斯的呼吸帶著雨中的潮濕。空氣很涼,但他的指尖卻發著燙。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跟隨索帝里亞的手緩慢下移,最終停留在整齊塞進襯衣下擺的褲腰上。
半透明的絲綢內襯,遮不住流暢的腹部線條。
索帝里亞指尖搭上褲子的金屬紐扣。
嘣的一聲,扣子彈起,在叮噹聲中,掉落在地。
第53章 回家 7
在心臟跳出胸膛前,尤利斯猛地站起身。
他的目光在屋內胡亂掃過。
休憩室正中擺著一張大床,床頭木柜上整齊疊放著兩套黑色便裝,款式、大小都一樣,只有襯衣顏色是不同的。他看也不看,抓著那套紅色衣物,幾乎逃到了屏風後。
尤利斯利落脫下仍舊滴著水的衣服,換上暗紅色立領襯衣、緊身馬褲,接著是剪切得體緊繃腰身的短款馬甲,以及黑絲絨外套。
他把衣扣扣到下巴處,硬質立領緊縛著脖頸。雖然衣服配色帶有伽曼的典型特徵,但這是奧東貴族常見的服裝制式,厚實、莊重、克制,能夠抵禦秋冬的寒風,也讓他真正感覺到自己再次站在了奧東的土地上。
而他的呼吸也在這過程中逐漸平穩。
最後,尤利斯戴上皮質手套,看向鏡子裡包裹地嚴嚴實實的自己。
終於不用再穿斯坦尼城暴露著胳膊和脖頸的便服,他自在地鬆了口氣。
窸窣聲在背後響起,用於遮擋身體的屏風被推倒,原本只映著尤利斯一人的鏡子裡,立刻現出另一個熟悉的身影。
索帝里亞正站在他身後,衣衫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露出半片胸膛,全神貫注地打量鏡子裡的他。
眼波如水。
「你恢復了。」尤利斯說道。
索帝里亞迅速收回目光,皺起眉頭,煞有介事地抖開另一件寶藍色絲綢襯衣:「奧東的衣服太複雜了。襯衣外面套馬甲,馬甲上還要系腰帶。我真搞不懂你是怎麼自己穿好的……」
蹩腳的藉口。
尤利斯繃著嘴,努力壓下笑意,透過鏡子,他看著索帝里亞一粒粒向上繫著衣扣,最終停留在胸口的第二粒紐扣處。
衣領半敞,恰到好處地露出契約之印隱約的邊緣。
「索帝里亞,你應該……」剛想糾正索帝里亞的穿衣方式,一直緊閉的木門忽然傳來了有節奏的輕扣聲。
「大人,總督先生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把鼓動暴動的犯人帶過來了。」哈桑在外簡明匯報導。
在等待士兵渡河的五個小時裡,尤利斯接連下達了三條命令:
第一,把此次暴動的主要人等從地牢中提出來,他要親自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