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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結局早已註定的戰爭從入暮打到破曉。伽曼雖有傷亡,卻並未像娜莎曾經警告的那樣損失慘重。亞那城堡的旗幟幾經掙扎,最終還是跌落在血與土中。
凱爾與尤利斯走在亞那城最寬敞的街道上,這裡應該曾經是整座城最為繁華的商貿場所。
售賣寶石的店鋪早被士兵砸碎,各色珍珠撒了滿地,商人的屍體趴在空空如也的木匣子上,後背被伽曼士兵的彎刀劈得血肉模糊。
除此之外,士兵重點關照的銀行、酒館也堆滿了死不瞑目的屍體,布料店、花店則成了野獸發洩慾望的場地。
但依舊沒有人求饒,尤利斯只能聽到士兵們殘暴的呵斥與放肆的大笑。
在這樣單方面施虐的場合,一聲細微的響動,就格外明顯了。
「怎麼了?」步履輕盈的凱爾察覺到尤利斯的異常,停下腳步看向他。
尤利斯迅速向遠處張望了一下,避開剛剛發出響動的角落,玻璃反光下,他依稀看到了一個瘦弱的小孩。但他搖搖頭:「是老鼠,陛下。」
「這城裡儘是老鼠。」凱爾不疑有他,嘲諷了一句,「而那隻最大的老鼠,正躲在地洞裡看他的子民受辱呢。」
尤利斯隨著凱爾的目光,看向已經燃起沖天赤焰的尼斯城堡。在一陣沖天呼喊中,繡著四翼雄獅的伽曼王旗終於飄揚在城堡主殿圓圓的穹頂上。
而隨之一同飄蕩的,還有數十具衣著光鮮的屍體。
是尼斯王族。
「沒用的蠢貨!」凱爾忽然怒罵了一聲,「留個活口這麼簡單的事,到底是誰聽不懂。塔托斯……」
還不等國王吩咐,惡魔就已經凝聚出一股旋風,帶著幾人直接飛到了王庭。
黑壓壓的伽曼士兵包圍圈中,一個身披霧藍披肩,頭戴三簇寶石王冠,滿臉絡腮鬍的高大中年人格外顯眼。
尼斯的安德魯國王。
他的身邊倒著幾個身穿黑色戰衣的伽曼士兵,看樣子,全都是被他一劍斬殺。
尼斯國王抬起頭,灰藍色的眼睛鷹隼般盯住來人。
尤利斯握緊鏽劍,擋在了凱爾身前。
安德魯國王看到後,哈哈大笑起來:「伽曼帝國的君主,在面對敵人時,你卻選擇躲在一個嘴上還沒長毛的少年人身後。」
凱爾聳聳肩:「總該讓我的騎士做他喜歡的事情。」
他頓了頓,手搭在尤利斯肩上,歪著頭看向尼斯國王,語帶嘲諷:「你的子民的嗡嗡的祈求聲,每晚都吵得我睡不著覺,但是,你們至高無上的神在哪裡?」
尼斯國王皺眉:「你會下地獄的,凱爾·穆德。」
「地獄是我最終的歸屬,我是地獄之子,記得嗎?我能聽到地獄的召喚,我能感受到地獄為我帶來的能量。
「反倒是你,安德魯·波曼,好好睜眼看看你的城市吧,看看你高高掛在城堡外的妻子的屍體。你的子民在哭嚎,你的敵人在狂笑,而你們信奉的救世的神,在哪裡?
「你們的布道故事中,那些神對敵人降下的蝗災、水患、乾旱,在哪裡?
「你們子民日夜祈求的神之怒,在哪裡?
「你們的神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信徒受苦,卻無動於衷,到底是你們的信仰不夠堅定,還是他根本就不存在?」
凱爾一聲高於一聲,接連的反問像是怨毒的詛咒,一句句釘在尤利斯的心頭。
「總有一天……」安德魯國王咬牙道。
「『總有一天,奧神的光芒會重新照徹這片大陸。』」凱爾拖長了聲音,不耐地打斷,「省省吧,我的耳朵都快被你們的口頭禪磨出繭子了。現在,這片大陸在我的掌握。你們這些可悲的信徒,整日只會說些不可能實現的囈語。安德魯,說些實在話吧,如果你告訴我開啟寶庫的方法,我可以讓你在死前與你的兒子見一面。」
安德魯國王瞳孔驟縮:「克萊力,他還活著?」
凱爾未置可否。
然而,安德魯國王的身體只是輕微晃了晃,緊接著卻又仰起頭來,看向冒出橙紅色朝霞的天邊:「瘋王的手中,不會有活著的俘虜。克萊力不會讓尼斯的寶藏落在你的手中,我也不會。」
「如果我不能英勇地死在敵人的劍下……克萊力,我的兒子,我們總會相見。」
聽到這句話,尤利斯下意識衝上前去,但尼斯國王卻早將劍橫在脖子上,狠狠一抹。
——侵占白鴿·堡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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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斯的陷落基本可以算作奧東的復刻。
第79章 心意 1
尤利斯再次從噩夢中驚醒。
索帝里亞似乎已經習以為常,熟練地把掛在床頭的手帕拿過來,替他擦著額頭的冷汗。但是,在騎士先生想要像往常那樣把他擁在懷裡時,尤利斯卻輕輕推開了他。
他赤著腳下床,踩在獅堡厚厚的羊毛地毯上。斯坦尼一成不變的冷月孤零零飄在雲中,半開的窗吹進徹骨的冷。
整座黑澤大陸入了冬之後,斯坦尼的冷夜似乎變得更加難熬。
伽曼大軍已經從被征服的亞那城撤離,距離尼斯王國的首都陷落,已經過去一個月。
尼斯國王沒能自殺成功,惡魔及時控制了他的身體。但讓凱爾憤怒的是,不論自稱無所不能的塔托斯使用什麼樣的幻境拷問,安德魯國王都沒有吐露半點與寶庫有關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