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不,我並非後悔。」尤利斯抬起頭,看向索帝里亞,「連神使都說凱爾瘋了。我想,瘋子不會對反對他的人大肆褒揚,他只會認同他的同類,不是嗎?」
「你的小腦瓜里在想什麼?」
「凱爾對奧東的開戰違背了我們的和平條約,他虐殺俘虜,踐踏平民,在他成年前,伽曼的攝政王是一隻魔鬼……」尤利斯握住騎士先生冰涼的手,牙齒用力咬住下嘴唇,直到舌頭嘗到血腥的味道,「他背棄了約定,毫無騎士精神,那麼他必然會對具有相似性格的人青眼相加……」
像是回應他的設想似的,簡陋的挖空的圓窗外,忽然響起陣陣噓聲,觀賽的群眾們正在乞求國王處死那位因為一直躲避在屍體下而僥倖活下來的角鬥士,但國王卻賜予他一枚綠寶石。
「所有活下來的人,必將得到嘉獎!」
國王張開雙臂,他金黃色的頭髮被風吹起,白皙的皮膚沐浴在陽光下,神聖得像是一位布道的天使。
「想做什麼就去做吧,我的尤利斯。我已經向你發過誓,我會守護你的心。」索帝里亞在窗外此起彼伏的噓聲中擁住尤利斯。
休息的時間過得很快。
兩輪比拼過去,最初參賽的三十名角鬥士,包括尤利斯在內,就只剩下十個人了。
每人身上都掛著彩,就連被萊恩盛讚的「嗜血者」烏爾蘭——角斗學院的明星,聽說只要知道了自己的對手是烏爾蘭,為了活命,角鬥士寧可背負著懦夫的罵名自願投降——就連這樣能征善戰的勇士都被砍傷了左臂,足以證明這次的比賽多麼激烈。
最後一場比賽,是十人混戰,角鬥士們按照各自體型的差異被分為兩組:只配備了網兜和匕首的劍鬥士,以及只有頭盔和盾牌追擊士。
尤利斯自然因為他單薄的身體而被劃到了劍鬥士一組,另外還有三個渾身都是傷口的倒霉蛋能夠勉強稱為同伴。
最後的參賽者站在鬥獸場的入口處,等待著鐵門被奴隸們緩緩拉起。
「漂亮的小鳥。」
在門抬起到一半的高度時,站在尤利斯身邊的烏爾蘭忽然嘲笑道,「你的翅膀被折斷後,還能再飛起來嗎?」
尤利斯沉默地看著他。
烏爾蘭的整張臉被厚重的頭盔完全罩住,只在雙眼的地方露出了兩個被鐵網覆蓋地十分緊密的觀察孔,面罩沿著臉部線條向下延伸,就連脆弱的脖頸都被包住。
頭部以上,沒有任何破綻。
「咔噠」一聲,鐵門拉升到最高處,裁判一聲高呼,烏爾蘭迅速從通道中跑了出來,其他五名拿著盾牌的追擊士也不甘落後。一眨眼工夫,甬道里只剩四名劍鬥士。
「他們沒有武器。」尤利斯對著身後滿身掛彩的三人說,「如果你們相信我,不要主動與他們戰鬥,能跑就跑,我會把他們一個個解決。」
三名劍鬥士,一名身體奇長的捲髮男子,一個鬍子都沒長出來的少年,只要一個長了六個手指的中年人還算得上正常。他們看著尤利斯,全都猶猶豫豫的,沒有吭聲。
尤里斯有些懷疑萊恩「上場的角鬥士都是精英中的精英」這一論斷的真實程度。
「還是先上場吧。」中年人催促道。
尤利斯並未堅持。
在這非生即死的比賽中,恐怕就算自己,也不敢把性命交託給陌生人。
三名劍鬥士甩開網兜沖了出去,每個人都在門口處迅速停住,沿著角斗上的邊緣緩慢地移動。原本在場中接受觀眾喝彩的六名追擊士,有五個人都在同一時間開始了追逐。
最後的比賽之所以安排劍鬥士與追擊士的對決,正是因為雙方的互相克制——靈活的劍鬥士可以利用偷襲與技巧拖垮笨重的對手。而追擊士的全副武裝,又使得劍鬥士難以快速將他們擊殺。
那五名追擊士顯然抱著同樣的心思——速戰速決,就算利用盾牌,把毫無防禦的劍鬥士砸死,也是可以的。
場上只有烏爾蘭和尤利斯沒有動作了,兩個人互相對視了片刻,同時向反方向移動——烏爾蘭舉著盾牌衝到了那個已經網住一名角鬥士的捲髮男子面前。而尤利斯則原地飛躍而起,手中的網兜擰成一股繩,緊緊纏在追逐著少年人的壯漢脖子上。
壯碩的追擊士腳步一頓,身體被尤利斯拽得向側歪倒,少年人因此躲避了盾牌的敲擊。可出乎意料的是,少年人並沒有繼續逃亡,反而回身「啊啊」大叫著,揚起匕首,一劍刺進追擊士的胸膛,然後狠狠擰動手臂。
鮮血激射而出。
觀眾齊聲歡呼!
「身後!」
尤利斯抖開網兜,原地擰身,借著這股力道拋出匕首,鋒利的劍刃在陽光中劃出冰冷的弧度,在觀眾反應過來之前,以極其刁鑽的角度刺進了另一名追擊士的後心。
少年在那兩具屍體的血蔓延到自己腳邊時,連滾帶爬地躲開了。尤利斯迅速上前,拿起死去的追擊士手中的盾牌。
鬥獸場另一邊傳來類似於野獸嘶吼的聲音。
尤利斯抬起頭,正巧看見烏爾蘭舉起那名身體奇長的捲髮男子,在怒吼聲中,徒手把他的身體生生扯成了兩半!
一股強烈的眩暈感襲來,他只覺得自己的頭也在同一時刻被烏爾蘭扯斷,就在他胃囊收縮,止不住地想要嘔吐的時候,一直默默守在身旁的索帝里亞忽然喊了句「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