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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斯像是忽然回過了神,鬆開拉沸爾的衣服,召來魔法將手擦乾淨,這才拍著女兒的背,一邊輕聲哄她。
被指著鼻子罵的拉沸爾並沒表現出愧疚之情,只是眼看著尤利斯就要被自己說動,卻突然衝出來一個屁也不懂的小孩,極有可能攪黃自己的好事,他有些憤怒起來。
這個早該和凱爾·穆德與米婭·穆德一同被剝皮示眾的小雜種,竟然讓她多活了四年!
等他成功將尤利斯爭取到自己身邊,一定要親手扼斷這個禍患的喉嚨。
這樣想著,拉沸爾卻並未表現出被幼童指責的屈辱,反而津津有味地看著尤利斯與女孩的互動。
說實話,他在紅磚酒館看見尤利斯與契約騎士的第一眼,就知道這個人類已經被「遊魂」完全誘惑了,儘管當事人自己尚未察覺,但尤利斯在那時就已經不可遏制地淪陷了。
那時他還一度為這紅髮少年感到惋惜——非人類種族可不像人類一樣懂得「愛」與「守護」的關係,他們只會強硬地占有一切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不管是甜言蜜語還是謊話欺騙。
而一隻純真無邪的白鴿……
又怎麼逃得出獵人的陷阱?
艾絲珀抽抽噎噎,打著嗝小聲嘟囔著什麼,尤利斯彎起眼睛,笑著點頭:「寶寶說得對,是我昏了頭。但如果我真的這樣做了,又和托特有什麼區別?」
見狀,艾絲珀又大聲地用上古語嘰里咕嚕,尤利斯稍作思考,鄭重地搖頭。
「不可以。」尤利斯用通用語說道,有些嚴肅地看著艾絲珀。
艾絲珀卻不肯輕易屈服:「他本來就是滿身臭臭的笨蛋,把他變成白痴是一樣的。」
「不可以用魔法做不好的事。艾絲珀,你是人類的朋友,記得嗎?」
「可他是壞蛋。」
「壞蛋終將面對懲罰。我們的魔法是用來維護秩序,而非報私仇。」
「……好吧。」終究是敗在了Papa那雙黑曜石一樣的眼睛裡了。艾絲珀不太情願地撇撇嘴,低低「嗯」了一聲算是答應。
「不過……」尤利斯揉了揉艾絲珀的臉蛋,「你不可以用魔法,但是可以用拳頭懲惡揚善。我會教你使用長劍、匕首,如果你願意學,我還會教你騎馬,射箭。」
艾絲珀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但是,卻有一聲頗為做作的咳嗽聲打斷了父女二人的談話。
被冷落在一旁的拉沸爾手腳並用從壇柱里爬了出來,雙手後面還拖著幾具殘缺不全的屍體。尤利斯這才看清,那些死去多日的國王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好肉,就連臉上都遍布著牙印與撕扯的痕跡。
只是,那些牙印整齊,絕非野獸撕咬。
「我們好好談談。」拉沸爾坐在祭壇邊緣,依舊是尤利斯熟悉的吊兒郎當的模樣,他撥了撥自己的頭髮,好像想讓它們變得整齊,好使自己顯得鄭重,「我猜消滅托特的代價一定不小。那個從來與你形影不離的毀滅之神直到現在還沒出現,他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拉沸爾一直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尤利斯的反應,直看到他的眼角不經意的抽搐,知道自己猜中了,繼續說道,「奧神帝國匯聚了大陸所有的人才:神學家、占星師、鍊金術師,還有自稱應用邏輯思維的科學家……不管怎麼樣,他們一定有辦法救活阿波菲斯。我知道你喜歡黑澤大陸,你不會忍心讓人類受苦,只要你幫我……」
「我會平息戰火,恢復大陸的生機。」被「奧神帝國」這個詞語刺痛,尤利斯直接打斷拉沸爾,他早就膩煩了這些野心家醜陋的嘴臉,「但我不會同意你以任何神的名義繼續蠱惑大眾。信仰不是統治者可以隨意玩弄的工具。」
拉沸爾哈哈大笑,胸腔發出拉風箱般的喘息:「沒有國王的支持,任何一個信仰都不可能發展壯大,更別提那可怕的毀滅之神。尤利斯,你需要我……」
「信仰本應自由。」尤利斯不欲和拉沸爾繼續糾纏下去,「守護這片大陸是我的責任,並非可以用來交易的條件。」
「你?」拉沸爾從牙縫裡擠出笑聲,「一個人類……」
「拉沸爾,看在我們曾經相識的交情上,我提前警告你,我既然能夠殺死托特,就能輕而易舉碾死任何人類。在我修復了這片大陸之後,如果再發現任何一個國家的國王以『神跡』為藉口,捏造一位新的神,或是再妄圖壓迫不同信仰的民眾,我會殺死他。」
尤利斯的聲音冷靜低沉,在這布滿死寂的大殿中飄蕩,像是沉重的鐘錘,狠狠敲進拉沸爾耳朵里。
拉沸爾輕笑一聲:「你瞧,你現在就在扮演著高高在上的審判者角色,可你有什麼資格……」
就在這時,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傳來,緊跟著一個大嗓門的驚呼:「見鬼!這裡怎麼有這麼多死鬼?」
尤利斯看向大殿入口。
艾絲珀同時「啊!」地叫了一聲:「阿夏!」
那正是她那位大鬍子朋友「沙夏律」的暱稱。大鬍子也看見了艾絲珀,嘿嘿笑著朝她揮了揮手,撣掉鬍子上掛的雪花。
聯盟士兵的突然出現,打斷了拉沸爾的演講,也讓尤利斯覺得不可思議。
在這樣的茫茫風雪中,這群普通人竟然沒有迷路。而明明知道神殿有危險,這群本應去收拾大陸殘局的傢伙卻依舊跟了過來。
這也意味著帆船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