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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西恩又笑起來:「大人,求您行行好,我在伽曼軍營中做過太多錯事,但是神使說了,交上伽曼罪民的頭顱,能夠讓我們這些迷途知返的人,更快洗淨身上罪孽。我們,都是信徒……」
一塊已經被染黑的羊皮紙,還能夠恢復最初的顏色嗎?
索帝里亞說的從來都是對的。
尤利斯深吸一口氣,不再與西恩多費口舌,他在那柄劍向他左手方向砍來的瞬間側過身,腰背前仰的同時,左腿後彎,狠狠踢在西恩的手腕,「叮噹」一聲,長劍松落掉地。
「大人,我願意做信徒,求您饒了我……」西恩一屁股摔在地上,驚慌叫道。
「信仰從來不是寬恕罪惡的理由。」
尤利斯隨手抄起散落在地上的餐刀,在左腳落地的同時,向右轉身,手臂揮起,餐刀準確劃開西恩的喉嚨。
這場毫無懸念的戰鬥在眨眼間結束,他甚至都沒有拔出契約之劍。
尤利斯轉過身,用後背擋住從西恩喉嚨噴涌而出的鮮血,把包裹艾絲珀的襁褓又往下拉了拉。
他丟掉手中沾染鮮血的餐刀,回頭看向伊凡。
可憐的男孩正在簌簌發抖。
尤利斯緩步走過去,把手搭在伊凡肩頭,可那瘦弱的身體卻抖得更加厲害了,瞳孔無神地放大,像是正處於崩潰的邊緣。
類似的表情,尤利斯也曾在麗薩的臉上看到過,彼時他逃避了女孩的求助,但此刻,他卻不打算給伊凡任何選擇。
「伊凡。」
他低叫了一聲,男孩下意識抬起頭來,尤利斯迅速抬起手,在對方的頸部一砍。
男孩軟軟地倒了下去,又被尤利斯接住。
他把昏倒的伊凡架在右肩,左手抱著熟睡的艾絲珀,將那根倒在地上的蠟燭有意地踢到易燃的窗簾下,在迅速升起的燒焦糊味中,他迅速閃身進入宴會廳,宴會廳的東北角,有一道不足半人高的石門,能夠快速通向獅堡的地牢。
就算背著伊凡,他的腳步依舊敏捷輕盈,在這條羊腸一樣靜謐幽黑的甬道里,甚至連他的呼吸都輕不可聞。
這是當初穆德家族在建造城堡伊始,為了防止城堡攻破後王室無路可逃,特意鑿挖的密道。
密道的終點,聽說是斯坦尼城外的排水河道,同奧東密室一樣,只能由純血的穆德後人開啟。假如真的到了不得不逃跑的狼狽地步,穆德後人自然能夠開啟機關逃出生天,而其他人就算發現了這裡,最終也只能看見一座厚達十米的黑鐵巨門。
精妙的設計,卻也隨著最後一名純血穆德後人的隕落而變成了一座墳墓。
但尤利斯卻並非想要從這裡逃走。
甬道不僅通向新世界,也同時連接著斯坦尼最血腥的過去。
——地牢。
這裡曾經是離地獄最近的地方,現在卻成為了尤利斯的庇護所。外面的人想要找到這裡需要費上不少工夫,至少在地牢里,他可以讓伊凡好好休息一陣。
不僅如此,那裡或許還會有……
即將右拐走進那間他已經踏足無數遍的囚牢時,尤利斯的腳步忽然開始遲疑。
索帝里亞。
那個從早晨睜眼起,他就在有意無意避免想起、卻又無時無刻不在刺痛他靈魂的名字。
斬斷索帝里亞的鎖鏈後,他一句話也沒說,他聽到索帝里亞在的挽留,但他那時卻仍舊選擇了逃開,而現在時間已經快過去整整一天,索帝里亞還在、在等他嗎?
那個被他傷害無數次,也給他留下無數傷疤,卻又溫柔著為他療傷的,騎士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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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恩出場似乎是32章,37章有索帝里亞對他的評價。
第134章 新王 5
尤利斯的每一步都走得極其緩慢。
輕輕抬起皮靴,像是怕驚擾了懷中艾絲珀美夢一般慎重地落下腳跟,靴底撞在濕滑的地面,只能發出似有若無的「噠」的一聲,不大,迴蕩在密道里,像是地上鬆動的石子,被路過的人無情地踢遠。
從拐角處通往地牢的路程並不長,甚至可以說很短,明明只有幾米的距離,尤利斯卻走得氣喘吁吁,連汗珠也從髮根處滋出來,將他整個人浸得濕透。
地道寒涼,他身上卻是火熱,但被那看似無孔不入的陰風撫過身體,他又禁不住的發起抖來。
他每向前走一步,身體打顫得就越嚴重,直到終於站在那座曾經關押著索帝里亞的牢籠前,在看到了裡面的景象時,腳下終於一軟,「咚」的一聲,雙膝徑直磕在了堅硬的地面。
囚籠一如既往的被黑暗掩蓋,只是這一次,那團更深的陰影處,卻沒有尤利斯熟悉的人影。
只有空蕩蕩的黑暗。
像野獸張開的巨口,吞噬著尤利斯一文不值的驕傲。
他走了。
他拋下你了。
他終於對你失望了。
腦海中有個聲音在瘋狂地叫囂,吞噬著他這一整天以來強壯的鎮靜。
似乎在這時才想起昨晚的放肆,壓抑許久的酸疼在此刻密密麻麻的泛上來,尤利斯再也支撐不住身體,撲在兩人曾經躺倒的亂草堆上。
懷裡的艾絲珀吭哧幾聲,終於奶聲奶氣地哭了起來。尤利斯卻只是仰面朝天,呆呆地看著地牢黑漆漆的頂。
「你要離開我嗎,Miar Ulysses?」他無意識地念叨著索帝里亞給他留下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