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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夏律簡直以為自己在做夢。
他曾親眼目睹四年前托特在斯坦尼創造的「神跡」,那場面雖然後來被證明是魔法的作秀,卻依舊宏大聖潔,讓人心潮澎湃,久久難忘。可是今天,此情此景,僅僅是望見了一道簡簡單單的光柱,他的內心竟忽然平靜下來。
從來不是什麼神的信徒的他,竟然被這奇異的自然景象深深觸動。不是恐慌,更像是一種感動,一種早已忘記卻本該記在靈魂里的,對於自然的敬畏。
正當亞伯和沙夏律一同震撼於眼前景色時,一直乖乖窩在尤利斯懷中的艾絲珀,突然伸出雙手,在空無一物的空中胡亂點著,然後張開懷抱,又虛虛抱住,像是在摟著什麼。
「好啦,不要哭啦,我們還會再見噠!」
伴隨著艾絲珀的揮手,層層疊疊的死屍被一股無形力量托起,送到光柱之中,再一眨眼,竟然全都消失無蹤!
光柱逐漸變大,將所有人都籠罩在內,像是擁有淨化力量一般,地面的血跡不見了,空中的屍臭沒有了,聖殿再次恢復了應有的潔淨。
與此同時,破了洞的天空也開始平靜,一刻不停驚叫著、誓要把苔爾冰原淹沒在冰雪之下的暴雪也在光芒的照耀下逐漸止息了。久違的燦金的光,從那被捅破的天空鑽下來,從成片的雲霧中灑下來,或是一束束,或是一條條,恣意地鋪在乳白色的大理石磚上。
剔透的冰磚因為有了陽光照射,也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大殿牆壁用寶石鑲嵌出的恢宏壁畫,在這躍動的光芒中越發活靈活現。似乎直到這時,代表著黑澤大陸最高規格的審美的建築物才終於揭掉臉上那層遮羞的紗,盡情向世人展現著她的不可方物的美艷。
「風雪已停,你們可以離開了。」尤利斯抬起右臂,朝著聖殿大門的方向指了指,「一直向前直行,你們會找到通向港口的路。航船已經揚帆待發,不要再愣在原地,這是你們唯一的活命機會。」
像是有一雙手推著他們的肩膀,士兵不由自主地向聖殿大門踉蹌著走去。就連拉沸爾也被這景象震撼,忘了說出什麼求饒或者咒罵。
直等到身體被推出聖殿,那扇鍍金銅門重重闔上,船長亞伯才一個激靈,雙膝重重磕在石階上:
「神,求您告訴我您的名諱,我將日夜為您禱告,做您忠實的……」
然而,亞伯的誓言還沒有說完,身體就被一陣強風托起,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而無論他再怎麼努力,膝蓋處卻似乎總有一雙手按著,不讓他再次跪下。
一個渺遠低沉的聲音被風送到眾人的耳朵里。
「你們要敬畏的不是我,也不是某個具體的人或神。如果你們的靈魂必須尋求寄託,那就敬畏自然吧,敬畏這個世界,否則終有一天,你們會滅亡在自己的傲慢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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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是一片環保文
第159章 愛神 24
直到收回船錨,揚起風帆,東南風將軍艦送離港口,亞伯與眾士兵才如夢初醒,呆呆地望著遠方那已完全沐浴在藍紫色光柱中的聖殿。
「真是活見鬼,我以為神都是騙人的玩意兒。」大副扒在欄杆上,透過望遠鏡看向那在一片灰濛濛的雲層中,露出的一圈湛藍的天空。
「神當然存在。你們這些無知的平民又怎麼會知道。」這時,拉沸爾也恢復了鎮定,他甩了甩頭,儘量讓自己顯得尊貴,「十幾年前,奧東境內曾經發生過數次天災,幸運的是,災禍大多只造成了財產損失,只有少數傷亡,無一例外,他們都是因為沒來得及醒來而錯過逃跑時機。
「在我還是吟遊詩人的時候,我曾經訪問過那些難民,幾乎所有人的敘述都是一致的:在他們的睡夢中,曾經有一位紅髮黑眼的年輕人告訴他們,未來的某時某分,會發生某種災禍。千萬不要貪睡,從而丟了自己的性命。」
「Hessiam.」沙夏律顫聲道,「是祂……那是我人生最灰暗的時刻,就在我對奧神充滿懷疑的時刻,Hessiam在我的夢中顯靈。可惜我卻沒有……」
他們這一支三十人的小分隊裡,沙夏律的身世最為神秘,只有首領亞伯隱約知道,這個已經四十多歲的奧東人的妻女在十幾年前的一場天災中意外喪生,而當時的菲諾國王卻在第二年就將那塊領土劃割給了伽曼帝國。一無所有的沙夏律選擇了投軍,很快就在軍中嶄露頭角,亞伯曾經想要提拔他為小隊長,但沙夏律卻婉言拒絕,並聲稱自己想當一名炊事兵。
亞伯當然應允了。畢竟沙夏律在士兵中一直是最沉默寡言的,只有在廚房裡他才稍顯活躍。
可以說,剛剛那段話是眾士兵與沙夏律為伍的這幾年裡,聽見他說的最長的一段話。
其他人也對這位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Hessiam有所耳聞,紛紛談起了這位「神」的軼事。拉沸爾見氣氛已到最高潮,突然咳嗽一聲,將眾人視線扯到自己的身上:
「Hessiam既然幫過這麼多人,我們作為Hessiam的見證者,有義務為祂傳教,在大陸塑起祂的雕像,讓祂受萬人敬仰。我此前的確受託特的矇騙,做了一些錯事,但你們救駕有功,我在回到斯坦尼後,一定不會計較你們反抗帝國的過失……」
若說反抗聯盟中大多數人是因為懷疑奧神的真實性而反抗帝國,那麼他們現在親眼見證尤利斯展現的神跡,心中對於「神」是否存在的最後一絲懷疑終於消失。是啊,奧神是假的,但那個年輕人的力量卻是真的,如果去信奉他、擁護他,說不定真的能夠達成自己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