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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廷管家辦了個鬼臉,把臉頰的肥肉擠在一起。他的臉上塗了厚厚的鉛粉,直像個又白又軟的麵包,逗得貴族小姐們掩面咯咯笑起來。
尤利斯看著麗薩倒在地上的身影,攥起了拳頭。
「好了。」凱爾國王揉著眉頭,「所以,你們在紅磚酒館就認識了。正因為在鬥獸場看見了這個奴隸,你,烏圖爾,才要在比賽的第一天壞我的興致?」
第25章 騎士 12
凱爾的聲音並不大,但他說的每個字都清晰地敲在尤利斯心頭。聽到最後幾個字,尤利斯已經斷定國王開始憤怒,趕忙跪了下去:
「請原諒我,陛下。若論治國與戰略,我恐怕永遠比不上您。但在如何調動觀眾情緒,讓他們為比賽瘋狂一事上,我想我比您更加專業。」
「哦?」凱爾國王挑起眉頭。
尤利斯知道他又成功讓凱爾對他產生興趣,接著解釋道:
「比賽的第一天,觀眾們的熱情尚未激發,此時需要安排幾場勢均力敵的戰鬥,好讓他們被賽場的熱血帶動,逐漸適應死亡。
「但那天那場鬥獸,觀眾尚未完全投入到廝殺當中,而面對野獸的也是手無寸鐵的少女,他們會很自然地把自己代入為場內的女孩。所以在看到野獸撕咬人的畫面,他們會害怕,而非興奮。」
凱爾國王的手指輕敲著椅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而今天的鬥獸之所以大受追捧,是因為觀眾站在了勝利者的立場。」
尤利斯點頭:「我魯莽出場,也是唯恐觀眾因恐懼而不再有欣賞其他比賽的心情。到時喝彩聲寥寥,影響陛下的興致。」
繞來繞去,尤利斯總算成功把自己出場解救少女的理由解釋成了不想讓凱爾國王掃興。
聽到這裡,凱爾顯然對尤利斯的衷心十分受用,他的臉上又揚起輕快的笑容:「死亡騎士,我的烏圖爾,果然最合我意!」
尤利斯看著國王向他遞過來的手,在戒指上親吻了一下,這才如釋重負地呼了一口氣,作勢擦著自己根本不存在的冷汗:
「陛下,我是您最忠實的僕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您的歡心。」
他的聲音有些低落,尾音帶著從哈桑言談習慣里學來的柔軟。
國王眯起眼睛,側著看向他:「我從沒想到沙啞的嗓音還能說出這樣好聽的話。薩波爾,你在晚上一定很是受用。」
索帝里亞在看見尤利斯跪在凱爾國王面前時,就已經有些不耐,但魔鬼塔托斯先他一步擋在了他的面前。
在國王與尤利斯談話的時候,兩隻「魔鬼」就這樣無聲對峙,直到凱爾這句調笑的話說出口,塔托斯才挑了挑眉頭,重新坐回了座位。
索帝里亞也立刻把尤利斯從地上扶起來。
他的小王子順從地倒在他懷裡,長而卷翹的睫毛微微顫著,胸腔里那顆心臟也咚咚地亂跳個不停。
在察覺到他的撫摸後,更是脆弱地用雙臂環住了他的腰,那模樣像極了受傷後尋求安慰的小鳥。
——雖然知道這副親昵模樣都是尤利斯故意展現在凱爾國王面前的,但索帝里亞仍舊牽起了嘴角。
他小心翼翼地吻在尤利斯的額頭,用心感受著從尤利斯不經意傳遞過來的信任、困惑、猶豫,還有一絲絲的渴求。
「當然,我的情人擁有全世界最美妙的嗓音,他的叫聲能讓音樂之神也為之羞愧。」
索帝里亞毫不避諱地炫耀著。
「這麼說,那個奴隸,你不喜歡她?」那個名叫「米婭」的擁有淡金色頭髮的女孩又開口了。
尤利斯這次終於看向她。
記得吟遊詩人說過,「征服者」雄獅穆德家族,雖然曾經血脈繁盛,但在凱爾國王繼位後,其他擁有繼承權的穆德家族的後代都相繼死亡。
到現在,流淌著穆德家族血液的,除去凱爾國王,只剩下國王的親妹妹——米婭公主。
十四歲的米婭公主已經能看出是個美人苗子,除去穆德家族標誌性的金髮碧眼,她的眼角與嘴角都微微向下垂,給這天使般的臉蛋上添了幾分憂鬱。
此刻這個小公主正托著腮幫,期盼地望著尤利斯,好像只要他給出意料之外的答案,就能立刻哭出來似的。
「不,尊貴的公主,我不喜歡她。」尤利斯回答。
「哦!」
餐廳里立刻響起數聲嘆息,所有得到滿意答案的貴族小姐都捂住了胸口,竊竊笑著。
「哦不。」
然而,在氣氛重歸熱鬧之前,一個柔弱細微的聲音打斷了這短暫的和諧。
被父親以贖罪之名賣給角斗學院時,麗薩沒有哭。
面對一爪就足以撕碎身體的野獸時,她雖然害怕,卻拿起了盾牌。
被宮廷總管打翻在地時,她悄悄地把被打掉的牙齒吐在手中,默不作聲地跪著。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在那雙漆黑的眸子盯著自己,用溫柔沙啞的聲音說出「我不喜歡她」的時候,苦澀瞬間泛濫如洪水,直接衝垮了她。
雖然,作為奴隸,麗薩知道未經主人允許,她不能發出任何聲音,但連日來的恐懼、委屈、期盼一旦衝出了閘口,就已經不受她的控制。
餐桌上的所有人都在瞧著她,那視線銳利像刀子。
一個碩大的身影衝過來把她從地上拽起,呼呼的風聲帶著「啪啪」的脆響,麗薩只覺得自己頭腦發懵,雙眼忽地漆黑一片,過了很久,臉上才傳來火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