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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翼雄獅展開翅膀,他的怒吼使紅海翻騰,使敵人膽寒
但不要擔心我的朋友,若你在帕索大殿親吻惡魔的腳趾
雄獅會收起利爪,用玫瑰與美酒招待慕名而來的地獄信徒……」
凱爾身披暗紫色絲綢披風,微風吹起衣袍,披風上金線繡制的雄獅在空中無聲咆哮。擁有著金黃色長髮的國王陛下站在四條大道交匯的噴泉廣場中央,微揚著下巴,頭頂的三尖王冠在烈陽下閃爍著五彩斑斕的光芒。
他右手扶著黑金色松木權杖,左手捧著裝有杜克公爵頭顱的金匣,靜靜等待著羅曼將軍的到來。
「四翼雄獅聲震紅海——」
人群涌動,自發空出一條足以十人並行的空地。凱爾一步步走下高台,身後跟著一身暗紅色禮服,身披猩紅斗篷的烏圖爾。
「擁護我者,必將以禮相待——」
凱爾走到跪倒在馬下的羅曼將軍身前,用鑲有四翼雄獅雕像的一段,輕觸著羅曼將軍的右肩。
「侵犯我者,必將百倍奉還——」
凱爾將權杖遞給烏圖爾,彎下腰去,右手抄住羅曼將軍的下臂,將他扶起,揚頭看著老將軍臉上縱橫的淚水。
「將軍,伽曼的士兵,我的子民,歡迎回家!」
尖頂塔樓噹噹敲響十二點的鐘聲,在洪亮的嗡鳴聲中,凱爾環顧四周,高舉起杜克公爵的頭顱。
「伽曼的子民們!最後的決戰即將到來,是的,我曾發誓要保護帝國的子民,要守護伽曼的領土,我承認我失敗了。遠在聖域的偽神撕開了虛假的面具,化身為惡鬼,與亡靈聯盟,不斷侵犯著我們的淨土。」
凱爾清亮的聲音在廣場迴蕩,所有人都垂下了頭,連啜泣聲也消失了。
「兩個月來,我們失去了許多英勇的士兵,這些人被亡靈吞噬、被暴民侮辱,他們的屍體被吊在城牆上,風吹日曬,就連死去都不得安寧。我知道,死亡是可怕的,就算我與惡魔簽訂了契約,卻仍舊希望那一天不要太早到來。我也知道,你們這幾個月一定處於擔驚受怕之中,憂慮著死在敵軍刀下。
「所以,在今天,我,凱爾·穆德,伽曼的領導者,提供你們一個選擇:是留在斯坦尼,與我做最後的抗爭,還是就此離去,加入奧神信徒的陣營?選擇前者,你們可能曝屍荒野,被兀鷲和野狗啄食屍體;選擇後者,你們可能被熱烈歡迎,就此擺脫憂慮,或許你們還會在異國他鄉尋覓到自己的愛情,找到第二個歸屬。無論你們做出何種抉擇,我都會祝福你們。但請你們記住,你們生於伽曼,你們,永遠是伽曼公民,永遠是帝國的驕傲!」
凱爾說完,並沒有等待人們的回答,徑直轉過身去,將杜克公爵的頭顱安放在廣場上用白色玫瑰裝飾好的棺材中,虔誠地吻在老公爵乾癟的額頭上。
「舅舅,請您放心地安息吧,我不會辜負您的犧牲,穆德家族的血,不會白流。」
在國王低語聲之後,頭顱竟然欣慰地嘆出一口氣,那一直圓睜雙眼的也悄然闔上。
一聲低沉號角響起,吟遊詩人清唱起英雄輓歌,凱爾與烏圖爾同時上馬,戰馬腳踏樂聲,消失在塞浦路大道盡頭。
第126章 破曉 16
伽曼帝國僅存的最後一片土地——斯坦尼城終於被六大王國的大軍重重包圍,這數十萬人組成的軍團,既有活人,也有亡靈;既有正規軍人,也有一路燒殺擄掠搜刮財寶的強盜。
就連杜克公爵用生命點燃魔法,成功殺死的獅鷲,也以亡靈的形態再次回歸戰場。
似獅似鷹的啼叫時時盤旋在上空。
斯坦尼城已經陷入重重包圍。
騷動的敵人在斯坦尼城牆三千米外駐紮,從城頭望去,只能看見連成片的,白茫茫的帳篷。
不同於尋常的圍城戰,六大王國既沒有用攻城炮炮轟城牆,也沒有派出士兵日夜騷擾,他們只是靜悄悄地在原地紮營。不過這些人也不是什麼都不做,每當斯坦尼塔樓的鐘聲敲起,那低沉的、聖潔的歌唱奧神的讚美歌就會響徹斯坦尼的平原上方。
一天八次,一次不少。
「他們是不是想用這難聽的歌把人折磨發瘋,等我主動打開城門,歡迎他們?」
凱爾手扶城頭,看著那一片片向北跪倒的可笑人類。
哦不,不僅有人類,還有亡靈、白熊、獅鷲……更誇張的是,還有一具長達百米的森白龍骨。
但不論是人是鬼,他們都在冗長乏味的聖歌中五體投地,又哭又笑地向奧神做著禱告。
烏圖爾目不轉睛地看著那神秘的儀式。
信徒們既無懼斯坦尼的烈日,也不畏冷月的刺骨冰涼,他們趴在地上,以頭觸地,以唇吻地,以胸貼地,以懷抱地,全情投入在悠長緩慢的讚歌里。
雖然看不清那些士兵的表情,但他卻在地牢囚犯的身上,看見過相似的虔誠。
自從那次從索帝里亞空中知道了「尤利斯·克萊斯」的身世,烏圖爾再也沒去看過他。但直到現在,烏圖爾還能清晰地回憶起索帝里亞看向他的目光。
清澈的,虔誠的,溫柔的。
每當想起這個眼神,烏圖爾的心臟就會立刻皺起來,他覺得自己可能遺忘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但他遍尋記憶,卻根本找不到這個人存在的痕跡。
——「就算你記不起我,我依然會守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