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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仰望著國王與王后單薄的身影,為伽曼的雄獅獻上最後的祝福。
夜晚很快降臨。
又或者說,夜晚從不曾遠離斯坦尼。
托特神使一劍劈碎斯坦尼的烈日後,一直籠罩在斯坦尼城的詛咒似乎也一併解除,血月沒有照常升起,反而蓄積多年的大雨,將整座城市浸在霧氣中。
在這樣壓抑的黑夜中,獅堡長明的煤油燈也變得昏暗,所有人都躲在自己的屋中,絕望地等待著黎明。
只有國王的寢殿一如往日,奧東的夜明珠照亮整間屋子,床上交疊的兩個人,在床頭的牆壁投下纖長的影子。
凱爾將塔托斯壓在自己身下,不知疲倦地索要,惡魔仿佛也滿足於情人的奔放,一次又一次地將他拽進地獄極致的歡情中。
凱爾毫不掩飾地大叫,向惡魔展示著自己脆弱的脖頸。塔托斯灼熱的親吻落在他嘴唇和耳垂,靈魂的貼合給他帶來極致的沉淪。
他在濃稠的黑暗中一腳踩在山巔。
國王的面色緋紅,濃密的睫毛下面還帶著潮濕的痕跡,身體綿軟無力。整個人浸了水,濕淋淋,軟沓沓,可惡魔卻變本加厲,他被迫趴在塔托斯健碩的胸膛維持平衡,眼前的一切都要被晃碎了。
「叛軍的鐵蹄就要踏碎我的王宮,而我卻在你身上尋歡作樂。」凱爾舔著塔托斯的犬齒,聲音沙啞,軟軟地嘆著。
「我們只差一步就能贏過那老傢伙,這確實有些可惜。但是陛下,雖然我們的契約已經不再,我仍舊可以將您帶到地獄,到那時,我會讓出我的王座,親手為您戴上荊棘的王冠。」
塔托斯的紅眸緊緊盯著他的情人,「死亡不是終點,我的陛下。」
動聽的情話。
凱爾獎勵了塔托斯綿長的吻,趴在惡魔的胸膛,深吻中,他把手探進枕頭下面,攥住了一個冰涼的東西。
「如果我必須要死,那麼在死前我想弄通一個事情。」
「我一定知無不言,陛下。」塔托斯呼著粗氣,賣力地取悅他的情人。
「你究竟是在什麼時候知道那位索帝里亞,就是舊神之主的?」凱爾問道。
惡魔的動作一頓。
「又或者說,我換個問題:你從什麼時候起,不再執著於回到舊世界,那個生你養你、使你每每夢到總會落淚的地方?」
凱爾的聲音開始發冷,面上的潮色也漸漸退去,但他依舊坐在惡魔身上,輕輕晃動著纖細的腰肢,指尖在惡魔的胸膛輕盈彈動,撫摸著那幾道猙獰的疤痕。
「我思考了很久。在與索帝里亞的幾次交談中,我得知他從未與你交手。塔托斯,你身上這些難看的疤,是你自己劃的。」
惡魔終於將自己從慾念中暫時抽離出來。
「你從什麼時候起,決定背棄我的?」凱爾問道,「告訴我吧塔托斯,讓我明明白白地死。」
「我從未背棄對你靈魂的渴望,我的陛下。」塔托斯一向燃燒著赤紅的雙瞳,忽然浮現出一絲盎然碧綠,「我知道Al Amio身份的時間,絕不會早於你。」
塔托斯被索帝里亞騙的團團轉。尤其是在幻境之中,那時索帝里亞還在偽裝自己墮落的兄弟「薩波爾」,薩波爾「不小心」地透露了舊神之主阿波菲斯曾經告訴過他回到世界邊緣的方法。
塔托斯毫不懷疑這個說法的可信度,畢竟作為愛欲之神,薩波爾是阿波菲斯最寵愛的後裔。
「我不承認我是因為犯錯而墮落成惡魔。」塔托斯啞聲說道,「但舊世界快要完蛋了。陛下,我曾與你說過很多遍,我要在世界邊緣徹底消亡前,堂堂正正地與父神對峙,告訴他犯下了愚蠢的錯誤。而不是現在這樣,被他像丟寵物般地丟在地獄裂隙中。」
所以當尤利斯的身份被拆穿,塔托斯當然不希望「薩波爾」也被抓住,卻沒想到薩波爾竟然肯為了情人自投羅網。
不過自作聰明的塔托斯在囚牢中,卻聽到了讓他久久無法回過神的真相:他一直渴望見到的父神,竟然就是這個被自己一直視為心頭大患的索帝里亞!
「我去找了父神。」塔托斯說道,「父神到底給了我選擇。他說地獄在不久之後或許就會徹底消失,到那時我能夠以靈魂的形式回歸世界邊緣。」
說到這裡,塔托斯指甲滑過凱爾紅腫的嘴唇:「父神也答應了,那時所有在地獄中徘徊的舊世界靈魂,都將回到自然之母的懷抱。陛下,我們可以在地獄中逍遙快活好一陣子,在那之後,我就可以帶你回到我的世界,要知道,就算是整片黑澤大陸加起來,也比不上潑夏仙境一滴露水的美……」
「你既想要回到故土,又想得到我的靈魂。所以你選擇讓聖庭將我的契約解除,讓伽曼陷入危機。是你讓我徹底輸給了那個偽神。」似乎早就知道自己被這個枕邊人算計,凱爾並沒有露出暴怒的表情,他只是眯起眼睛,低聲笑了笑,「真是個貪心的傢伙。」
「或許惡魔的確是有感情的。」塔托斯的拇指摩挲著凱爾唇角,再次將自己埋於凱爾雙臂,「陛下,你知道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我答應將靈魂給你,便不會食言,我早晚會下地獄。但我不想將斯坦尼拱手送人。」凱爾冷靜地說道。
他快速抽出枕頭下面的東西,在惡魔脖頸狠狠一刺。
塔托斯的瞳孔瞬間緊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