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頁
他眨著眼。
雖然視線模糊,雖然周邊一團昏暗,他仍舊看見了冷冰冰的傢伙關切的眼神。
他想起了,似乎在很小的時候,他也隔著這樣朦朧的水面,看見過一雙同樣清澈的藍眼睛。
他說他的名字是……
「索……」
只來得及嘆出一個音節,尤利斯的嘴唇就被堵住了。
齒關狠狠相磕,他疼得溢出了眼淚,但隨即被鑽進來的冰涼靈巧的氣息安撫。
那像是甘醇的蜜,甜到連呼出的氣都帶著纏綿,接著釀成了辛辣的酒,燒燙著他的臉和胸膛。
他的手按在索帝里亞冰涼的胸膛。
契約之光緩緩亮起,索帝里亞把呼吸深重地嘆在他的耳畔,酥麻的疼痛爬到指尖,連靈魂也隨之顫抖。
濕透的身體被熟悉的冷意緊緊包圍,但身體裡的血液卻因此而沸騰。這團以生命為燃料的熊熊大火,將他整個人點燃,冷漠無情地焚毀他所有的克制,撕碎他所有的掙扎。色與欲的惡魔用鎖鏈纏緊他的靈魂,將他拽進永遠無法回頭的深淵。
他像離岸的魚,癱軟在密不透風的觸碰里。
奧神……
他知道這是罪,但就讓他任性這一次。
在墮進深淵前,他會停下腳步。
尤利斯流著淚,抓緊索帝里亞的頭髮,啃咬他的嘴唇,親吻他的下巴,在他滾動的喉結留下蜻蜓點水的觸碰。
他嗚咽著,他喘.息著,他想占有他的一切。
他們發狠地擁抱,騎士身上礙事的衣服被扯掉,火熱的與冰涼的胸膛緊緊相貼,手指在後背留下鮮紅的指印,留下只屬於彼此的標記,同時也不給彼此任何逃離的機會。
慾念之火猖狂地叫囂,交纏的鼻息間,有低嘆從喉頭滾出,像哭泣,也像是得償所願的感嘆。
直到樹枝被踩斷的清脆噼啪聲在這沉淪的夜裡響起。
「對……不起,大人,我醒來的不是時候。」
哈桑的身影晃晃悠悠,說話有點口齒不清,似乎剛從昏迷中醒來。
尤利斯停下了索求。
下一刻,他像是偷.情時被旁人撞破的矜持貴族,迅速躲開了索帝里亞看過來的目光。
他感覺到索帝里亞擁抱他的手臂立刻變得僵硬。
索帝里亞好像也如夢初醒,他的藍眼睛眨了眨,重新染上高等惡魔姿態下的灰,鑽出的尾巴向下狠狠一甩,沉默表達著「被打斷好事」的憤怒。
尤利斯咬咬牙,沒再去看索帝里亞的表情,兀自站了起來。
他直到現在才遲鈍地察覺到冷。
「大人,我看到您落水,正想跑過去救您,就被一股力量掀得飛了起來。等醒來時,您已經被薩波爾大人救起來了。」哈桑撿起地上的衣物,撣乾淨泥土後,快步跑了過來。
帝國的新晉公爵大人離開前,國王陛下特意將哈桑叫過去,囑咐自己要照顧好公爵的飲食起居。雖然因被迫與幼弟分離而感傷,但面對國王的叮囑,哈桑卻鄭重地點頭——他不會辜負陛下對自己哪怕半點的期望。
尤利斯點點頭,接過衣服。哈桑識趣地主動退下。
等他沉默地背對著索帝里亞換好衣服後,回頭再看,那個身影仍舊一動不動。
「索帝里亞。」尤利斯頓了頓,說道,「謝謝。」
「是水魅,一種專在夜晚蠱惑迷失旅人的生物。人類在水中脆弱得就像嬰兒,水魅會把他們拖進水中淹死,再披上人皮,在人類世界中隨意地行走。」索帝里亞沒有回頭,「我以為它們已經被我……它們本該絕跡的。」
「索帝里亞,我還活著。」
尤利斯在月色中,看見索帝里亞攥緊了拳頭:「我不該叫你一個人去河邊。我犯了錯……」
尤利斯用拇指摩挲著自己隱隱作痛的嘴唇。
剛剛的親吻太過用力,他的嘴角似乎被磨破了。舌尖還能嘗到索帝里亞甜蜜的吻,但他知道不能再放任自己繼續下去了。
「犯錯的是我。我卑劣地利用我們之間的契約,滿足了我的私慾。你救了我的命,你發誓效忠於我,而我卻侮辱了你對我的信任。
「我對你產生了不該有的欲望。索帝里亞,如果你還想繼續做我的騎士,我發誓絕不會……」
「如果我說是我最先誘惑的你呢?」
尤利斯笑起來:「……這不可能……」
索帝里亞抬手打斷了他。
湛藍色的眼睛裡滿溢著尤利斯讀不懂的情緒,有慣常的溫柔寵溺,有年長者對於蠢笨幼輩的無可奈何,但同時也有著不知名的失望與懊悔。
銀白的月色被他披在身上,在那一瞬間,騎士先生似乎真正變成了勾魂奪魄的色與欲之魔。
尤利斯聽見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
索帝里亞,他是遊魂,他是騎士,他是「惡魔」。
他是自己一切妄念的根源。
該死的。
尤利斯忽然緊緊攥拳。
他自詡為堅定的信徒,卻惡劣地覬覦著同伴……
兩人就這樣沉默對峙著,似乎誰也不想先開口。就在尤利斯鼓足勇氣,想要向索帝里亞道歉的時候,對方那柔軟的嘴唇動了動。
「讓我好好想想,尤利斯。」索帝里亞說道,說出的話比月光更要清冷,「讓我好好想想,該拿你怎麼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