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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斯自知他不可能拯救所有人,他也自知自己沒有資格衡量每條生命孰優孰劣,但——
「為了更大的正義,犧牲是難免的。」
這是托特神使對他的忠告。同時為了讓他放開手腳,神使也告訴他,他在斯坦尼犯下的所有的「罪」,都會被寬恕。
所以為了奧神之光再次照耀斯坦尼,他必須犧牲一部分人的性命,以挽救更多的人。
而他所選中的年輕人,首先並非主動招供同伴的告密人,這就證明了他們的人品可靠。
第二,則是因為尤利斯看到了他們雖然曾經動搖,但又恢復堅定的眼神。
——這起碼證明他們並非一心想要以死亡證明自己信仰的殉道者。尤利斯對這類殉道者雖然同樣尊敬,但他覺得他們有時太過執著:犧牲或許是難免的,但有時卻有比犧牲更好的解決辦法。
教他神學史的老師曾說過,有兩類人是神最堅定的信徒,一為殉道者,一為曾經動搖卻又回到正確道路的悔悟者,因為愧疚會驅使他們擁有更為堅定的信念。
第三,年輕人的心思更為活絡,體力更好,比中年人和病弱者更有機會活下來。
而其他人,只能被他犧牲。
希望那些倖存者能夠將斯坦尼城出現了紅髮魔鬼的消息帶到聖域。
那樣托特神使一定能猜到,潛伏計劃的第一步成功了。
第38章 狂歡 9
將犯人押解到死囚監獄後,尤利斯立刻回宮復命。凱爾對於第二次清剿運動的結果很是滿意,賞賜了尤利斯珍貴的暗紅色布料,以及讓所有貴族搶破了頭的奧東粉珍珠戒指。
尤利斯親吻凱爾的鞋尖,讚美著國王的慷慨。
「十天之後,我將冊封你為我的騎士,這段時間,讓宮廷禮儀樂官教你一些必要的禮節。」凱爾窩在惡魔塔托斯懷裡,慢聲吩咐著。
回到自己的臥房後,尤利斯將珍珠戒指,與父親留給自己的親筆信一同收在了衣櫃角落。
他緊接著從書架上摸出《舊神約》,這本書的中間部分已經被索帝里亞挖空,正好能夠放進尤利斯的圓環吊墜,平日裡與其他書放在一起,從外面看去,沒有一絲破綻。
尤利斯雙手捧著吊墜,跪在床前低聲祈禱。
這是例行公事,自從與尤利斯簽訂契約後,索帝里亞已經不知道看過多少遍。他的固執到有些偏激的小王子,每晚都會自虐般地跪在冰涼的地板上,直到雙膝發麻,腿腳發涼才肯起來。
索帝里亞靠在書櫃旁,隨意翻看著舊神約,已經做好等尤利斯念完一遍禱語,就把人從地上抱起來的準備。
只是沒想到,那禱詞剛念到一半,屋內就再沒半點聲響。索帝里亞有些納罕地抬起眼睛,正看見尤利斯揮起短劍,狠狠刺向自己赤裸的胸膛。
「你要幹什麼?」索帝里亞瞬間衝出,攥緊尤利斯的手腕,「你又要弄傷自己?」
尤利斯繃緊小臂,與索帝里亞爭奪著匕首,雙眼卻避開了他的目光:「九十五人死於我手,我有罪。」
索帝里亞看著尤利斯劇烈起伏的胸膛,左胸閃爍著微弱的藍光,那是他們締結的契約之印,很漂亮。但右胸口,卻有一道一指長的刀疤,醜陋地扭曲著。
正是尤利斯為了銘記麗薩而刻下的痕跡。
「九十五個人。你要在自己身上劃下九十五道傷口?你會流血致死。」
「還是說你料定我在發現你的自虐後,會及時阻止你,為你療傷?」
尤利斯閉口不答。
看著他的小王子那一臉執拗,好像不把自己弄到遍體鱗傷決不罷休的架勢,索帝里亞忽然無可奈何地笑了起來:「好吧。」
他妥協地說道。
尤利斯不可置信,飛快抬起眼睛,正巧撞見了索帝里亞眼中閃過的一絲陰翳。下一刻,劇痛從手腕傳來,尤利斯吃痛悶哼,不由自主鬆開右手,短劍從手中滑落,恰被索帝里亞抄起。
「好吧,尤利斯。」索帝里亞接著說,聲音喑啞而強硬,「如果你喜歡疼,我會滿足你。」
尤利斯還沒來得及反應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腰間軟肉就被對方掐住,緊繃的肌肉瞬間鬆懈,就在他怔愣間,索帝里亞掐著他的腰,將他摔到床上。
冰涼的手覆在他的眼上,一片漆黑將他密不透風地網住,尤利斯下意識屈起腿想要踹開壓在身上的人,但在反應過來那是索帝里亞之後,又有了一絲遲疑。
也就是這片刻的停頓,另一隻冰涼的手攥住他的腳踝,將他半拖半拽地,團到了軟床中央。
尤利斯被柔軟的被子擁著,臉蹭在柔軟的泛著涼意的被罩上。視線被剝奪,就連嗅覺、聽覺也在這一瞬間全部失靈,他像個掉進無底深淵的墮落者,莫名的恐懼瞬間包裹住他,他只敢張著嘴,發出絕望的呼救。
「索帝里亞……」他呼喊著騎士先生的名字。
「契約之下,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索帝里亞低聲喃喃,「你的一切都該是我的,你的靈魂、你的身體,包括你身體的疤痕。」
「契約之下……」尤利斯冷靜道,「你該聽我的。」
最初的慌亂過後,尤利斯不再掙扎,他靜靜地、順從地躺在床上,任由那股熟悉的、柔和的氣息將他籠罩。
騎士先生不會傷害他。
他堅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