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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斯心中一驚。
瓊斯是被索帝里亞解決的,但他在發現屍體的第一時間就封鎖了現場,處理掉那幾名巡邏士兵,並對外宣稱前總督是淹死的。
凱爾怎麼會知道?
「所有把靈魂賣給地獄的人,死後都會成為塔托斯的力量,我自然知道他並非正常死亡。」
凱爾高高束起的金髮在晨光中跳躍,滿不在乎地揮手,「說說你吧。來的路上我撿到了大批逃難的商船,每位船長都拿著印有兀鷲印記的手寫信。烏圖爾,你為什麼要放過他們?」
說到後來,他的嘴角仍舊掛著笑容,翡翠色的眼珠里卻透出寒意,「我記得,你也是尼斯人。」
「我的公爵,你可憐他們嗎?」
早就做好了被凱爾質問的準備,尤利斯在數千士兵的目光中,單膝跪了下來,將那套「為了帝國未來的繁榮」的藉口解釋完後,他又繼續道:
「陛下,我的確出生於尼斯。但在我的城鎮遭受滅頂之災時,不論是奧神,或者是尼斯的國王都不曾伸出援助之手。我因為這被詛咒的發色不得不四處躲藏,我從來不能在同一個地方待上超過三天……
「我在臭水溝中與老鼠搶食,在麻風島上與那些病人同處一室,我還被海盜擄去,整日刀口舔血。恐怕只有死在我劍下的亡魂才知道我對尼斯的恨……陛下,我怎麼可能對尼斯人心懷仁慈?」
就在尤利斯說完這番陳詞,抬起頭看向凱爾的時候,他卻被一股力量穩穩地托起來,而他的視線,則被一道熟悉的挺拔身影擋住。
「夠了。」索帝里亞暗藍色的披肩無風自鼓,「塔托斯閣下,冥界之主,若你的情人在你面前對別人卑躬屈膝,你將如何反應?」
尤利斯越過索帝里亞的肩頭,看向年輕國王身邊那團黑色。惡魔塔托斯沙啞笑著,蒼白的五指輕輕搭在凱爾肩頭,也把他的情人護在了身後。
「我會把對方殺掉。」塔托斯回答,但他隨即促狹地笑了起來,「薩波爾,我感覺到你的力量變強了。」
尤利斯握住了索帝里亞的手,索帝里亞捏了捏他的指尖作為回應。
「我說過,我的力量雖然不及你,但如果我們打上一架,你至少有一百年不會好過。所以,冥界之主,當我的情人在說話時,請收起你的爪子。」
這是繼尤利斯第一次被凱爾在寢殿召見後,兩隻「惡魔」的又一次對峙。
似乎他們只要一見面,總會這樣劍拔弩張。
「夠了!你們兩隻魔鬼如果要打架,伽曼不會再歡迎你們。」凱爾怒喝一聲,一把推開塔托斯,手上的銀制短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眼見短刃就要刺向索帝里亞的胸膛,尤利斯從他身後閃出,穩穩攥住了劍刃。
鮮血順著血槽滴落在地,索帝里亞立刻掐著他的手腕,把銀劍奪了過來。
哧哧的聲音響起,索帝里亞的掌心立刻焦黑一片。但他毫不在意,兩人掌心相對,那涓涓不斷冒出的血這才不情願地止住了。
「你怎麼……」
「這是銀做的,會傷害到你。」尤利斯答道。
索帝里亞皺著眉,扯掉襯衣一角,當做臨時繃帶,把尤利斯的手掌裹得嚴嚴實實,這才騰出時間,瞪向凱爾,森白的犬牙滋出:「伽曼的君主……」
「冷靜點,我自作主張放走那麼多商人,陛下只在我手上輕輕劃了一道,這已經算得上賞賜。」尤利斯按住索帝里亞肩膀,「多謝陛下。」
凱爾這才重新恢復笑容:「我的烏圖爾,最得我心。」
凱爾是在魔鬼的幫助下,提前到達了陸地,而先前那近乎遮雲蔽日的艦隊,直到這時才終於到達碼頭。漆黑戰艦靠岸後,第一個從木梯上跳下來的,竟然是尤利斯的老朋友——吟遊詩人。
後面還有宮廷中常見的樂器演奏家,還有人數眾多的侍臣、小丑,和穿著艷麗的妓.女。
凱爾不光帶來了軍隊與戰船,同樣帶來了消遣和娛樂。
伽曼年輕的帝王和公爵攜手走向主帥大帳的途中,羅曼將軍一五一十匯報著幾日來的軍情,凱爾聽得興致缺缺,只有當聽到昨晚士兵們關押了一個想要談判的尼斯貴族時,才展現出一點興趣。
「哦?尼斯的貴族?」
羅曼順勢帶凱爾向「鳥籠」的方向走去。
拉曼小鎮與大軍紮營的交界處,並排擺放著數十個木製牢籠,而最北端的兩個鳥籠關押著的,就是娜莎,以及領過軍棍、爛泥般癱軟在地上的灰鴉。
聽見了腳步聲,娜莎的身體輕微搖晃了一下,但她並沒有轉頭,風拂過她漂亮的亞麻色長髮,把她斷斷續續的輕吟也吹到了眾人耳中。
「公主沉睡在石堡中
與王子在夢境中相愛
哦我的傻公主
快快醒來
你是否知道
你的王子早已守候在城堡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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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斯國王第三次派出使者。
雖然尼斯的這次突襲並未給伽曼帶來半點損傷,但這無疑是對伽曼帝王尊嚴的挑釁,當所有人都以為信使的頭顱會被高高掛在槍尖上時,使者卻破天荒活地活著被帶到了凱爾面前。
「尊貴的陛下。」信使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見到凱爾誠惶誠恐地跪了下來,雙手奉上了尼斯國王的求和信,「吾王願意以罪人的姿態親吻您的鞋尖,我們懇求您放了娜莎小姐以及無辜的百姓。吾王,不,您的僕人安德魯將自願做伽曼帝國的奴隸,永生永世服侍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