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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的安靜後,船長輕咳一聲,在搖晃的甲板上向尤利斯行了一記並不標準的紳士禮。
只見船長將手中的菸斗一叼,右手攥拳,抵在胸口:「尊貴的老爺,請原諒我們的無禮。您能夠用出焚世之火,明顯是陛下最為信任的貴族。在將您送到陛下身邊前,我們一定會盡力滿足您的需要……」
「老大,我們……」站在船長身後的,足有兩米的大鬍子壯漢喊道,聲音嗡嗡的,將尤利斯背上的艾絲珀也嚇了一跳。
「別廢話,連老子的命令都不聽?」船長大手一揮,拍在大鬍子的水手帽上,下巴一歪,手指點向已將長劍抽出一半的幾個人,「都不要命啦,敢在被托特神使親自賜福過的貴族面前亮刀劍,是想和絞繩過下半輩子?趕緊幹活!」
仿佛得到了某種訊號似的,愣在原地的水手們立刻如夢初醒地各自活動起來,收錨,楊帆,轉向,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與尤利斯印象中伽曼的海軍如出一轍。
早就做好了被水手們扭送著扔到地窖準備的尤利斯,看到船長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也是愣了一下。
「老爺您不要怪罪,您也知道,這幾年陛下和神使一直在全境通緝魔法師。那幾個年輕人沒見識,他們以為您也是其中一員,想將您逮去獻給陛下……」船長笑道。
尤利斯點點頭,船長湊近幾步,似乎想要看清被斗篷覆蓋的那張臉。但尤利斯隨即大步後撤,與面前的人保持著固定的兩米距離。
船長並未展現出過多的失望,叼著菸嘴狠吸了一口煙,邊吐著眼圈邊感嘆:「哎老爺,我們兄弟一輩子海上漂泊,最大的願望就是能見皇帝陛下一面,如果我們順利將您帶到陛下面前,不知道您能不能讓我們……」
船長一邊打著哈哈,說些無關痛癢的奉承話,尤利斯卻終於聽出了船長的真正目的:這些反抗軍或許真的將他視作拉沸爾身邊的紅人,想要借著將他送回斯坦尼的機會接近、甚至刺殺拉沸爾。
這位船長,在反抗聯盟中的地位一定不低,是個可以不經報告自行做出決斷的施令者。
甚至極有可能就是反抗聯盟的首領亞伯。
如果真是這樣,就更好了。
說實話,他雖然已經決定藉助艾絲珀的力量將整片大陸上的黑魔法消除,這並不難,難的是這之後的事情。
信仰崩塌的人們會急需一個能將他們撈出泥淖的領路人,尤利斯並不認為自己有足夠的能力擔任這個角色。一位合格的領導人應將全體人民的利益擺在自己的權力之前,他應該做到殺伐果斷,他應該是所有人的精神支柱,在他的世界裡,小我永遠也必須排在第二位。
而這對於一心一意只想找回索帝里亞、讓女兒擁有幸福童年的尤利斯而言並不合適。
如果這位船長真的是聯盟首領,那麼尤利斯剛好能夠在這短暫的旅途中對這位聯盟帶頭人多做了解,如果這位名叫亞伯的男人就是這片大陸目前最需要的那個人,尤利斯會在必要的時候幫聯盟一把。
不過這當然要從將拉沸爾·布萊克身上的黑魔法淨化開始。
「夠了。」尤利斯打斷他,「多虧了你們的出現,我和女兒才能獲救,你們也不用緊張,我雖然是貴族,但在海上卻不需要太大的排場。給我和我的女兒準備一間有窗的客艙,等到達斯坦尼,我會盡力向陛下請求給你們獎賞。現在,快去備一頓像樣的餐食,最好有乳酪和葡萄酒,我們餓了太久,簡直能吃下一頭牛!」
尤利斯一邊說著,指向掌舵的水手:「你,給我滾開,船舵的方向都錯了。」
舵手愣了愣,不甘願地鬆手,無人觸碰的船舵一百八十度轉了半圈,帆船在嘎嘎巨響中也原地調頭,再次轉向南。
尤利斯手指再點了點大鬍子:「你身上有黃油的味道,你會做飯,由你來負責我和女兒的飲食。」
大鬍子掃了一眼船長,在看到船長眼神示意後,不情願地鑽進了船艙。
尤利斯又連點了幾個人,得到命令的水手們前後應和,一時間,滿甲板都是來回跑動的水手:大呼小叫著收拾屋子的,叮叮噹噹烹製食物的,而光頭大副在發現這艘船根本不需要自己再操心什麼,「光榮」地失業後,坐在通向船長室的台階上,自顧自地彈奏著手風琴,不時發出難聽的歌聲。
不過,在這忙亂的吵鬧與腳步聲中,船長卻不解風情地問了一句:「呃,老爺,您說……要去斯坦尼找拉沸爾……陛下?」
尤利斯點頭:「有什麼問題?」
船長叼著菸斗,突然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您知道的,每年的五月節,各國國王都會暫時放下打架的傢伙,被牧首叫去聖域聆聽『聖言』,持續八周,因此五月和六月又叫做『和平月』。拉沸爾……陛下的船已經出發一個月了。」
尤利斯垂下眼。
「說起來,往年陛下也都會將身邊最寵信的貴族召集到王船上,一同前往苔爾冰原,您怎麼……」
「笨Papa還要喝酒!」一直默不作聲的艾絲珀忽然用小肉手拍了拍尤利斯的頭頂,「要不是Papa醉酒氣壞了陛下,陛下才不會把我們留下。你還想偷偷摸摸追上去。要是沒有叔叔們,恐怕Papa和寶寶都要被水沖走啦!」
尤利斯頗為無奈地用手護住頭頂:「寶寶,你這樣我很沒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