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頁
這些貴族後裔在六歲後,統統被國王的詔令傳召到獅堡教養。在普通民眾眼裡,他們是坐享榮華的人上人,但實際上這些籠中鳥卻是凱爾國王用來制約大貴族的人質。
貴族們在宮廷里所做的一切都是奴顏婢膝地為凱爾舔靴底。
至於他們能否重獲人身自由,什麼時候獲准離開獅堡,全在凱爾的一念之間——
在凱爾繼位前,伽曼帝國的爵位的確是世襲的,但現在這位帝王已經擁有了惡魔之力,自然不必再畏懼大貴族的造反。
凱爾要把權力真正握在自己手裡。
所以,對於這樣一位專制的國王,把自己領土的一部分分封給別人,恐怕和在他身上割下一塊肉沒什麼區別。
貴族們羨慕,也十分嫉妒——他們窮盡數年,也不能獲得國王的垂青,但死亡騎士卻在短短的幾天,用卑劣的手段騙到了陛下獨一無二的寵愛。
一定是卑劣的。陛下那番說辭並沒有什麼證明力,那個紅髮年輕人昨晚一定搖晃他的屁股媚叫,才把陛下哄得這麼高興。
縱然這麼惡劣地想著,貴族們依舊紛紛將右拳抵在胸口,向這位新晉的「公爵大人」表達著自己的「尊敬」。
就讓他去掌管土地吧,一個連字都不認識的平民又怎麼可能知道如何統治?恐怕這位公爵大人連金幣和索蘭幣的區別是什麼都不知道,到時候連稅金都收不上來,國王就該明白草包和貴族的區別。
想到這裡,貴族們的嘴角浮現出真正的笑意,他們似乎已經看到死亡騎士痛苦著趴在國王膝下請他寬限繳納貢稅的可笑模樣。
這時,一個僕從匆匆忙忙爬上看台,在宮廷總管耳邊說了什麼,多利總管臉色一變,竟然不顧凱爾正在說話,哆嗦著上前。
凱爾面色不愉,但在聽完總管多利的話後,臉上露出了殘忍的笑容。
「罵我?」
「我為我的騎士準備了兩樣禮物,但既然有人不識時務,不妨調整一下送禮物的順序。灰鴉,把我的禮物押上來。」
尤利斯看向悄然消失的灰鴉——近衛軍副首領。
雖然他住進獅堡已經有十來天了,但除去清剿運動的那次短暫接觸,剩下的時間他幾乎都被宮廷禮儀官提著耳朵教訓。
所以對於這個名義上的下屬,尤利斯並不熟悉。
這個年輕人只看身形,也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年紀。但無論是劍術還是身法,灰鴉都遠超同齡人。
尤其是在隱藏氣息這方面。他出現時毫無徵兆,消失時又像漸漸淡在黑夜裡的影子。
「他或許受過秘法訓練。」索帝里亞貼在他耳邊低聲說道。
尤利斯打了個冷戰,他不由自主地向索帝里亞的嘴唇看去。
那個吻烙在了他的腦子裡。每當索帝里亞靠近,他都能想起那個潮濕的鼻息,還有冰涼卻又火熱的嘴唇。
但那是罪惡。
——「如果這是你希望的。」
他又聽見這句話了。
索帝里亞繼續解釋:「我從他的身上感受不到惡魔之力,他並未與惡魔簽訂契約。但他的身上的確有某種能量,那很像我曾經聽說過的秘法——割捨自己的某些能力,從而激發身體潛能。」
「他或許與舊神有些聯繫。」索帝里亞最後總結。
……可索帝里亞是因為自己的命令才與他親吻。他的騎士如此真誠善良,他卻利用這份信任滿足自己的私慾。
尤利斯五指攥拳,不斷地唾罵著這樣墮落的自己。
「……你如果不回答,我就當你默認了?」
忽然,尤利斯感覺臉頰一陣冰涼,索帝里亞不知道什麼時候捧起了他的臉。
「什麼?」他有些錯愕。
「你對於伽曼宮廷的舞步還不熟練。但作為凱爾的騎士,你若是出醜了,必然會惹得他不滿。所以我提議,每晚我們跳一支舞。」索帝里亞笑道,「你同意了,就在剛剛。」
「我……」尤利斯還沒來得及反駁,一陣拖鏈拖沓聲,伴隨著沙啞的咒罵和低沉的哭泣就打斷了他和索帝里亞的交談。
比武場入口處,一身黑衣的灰鴉,影子似的走在一群衣衫破碎、頭髮亂如枯草的囚犯之前。如果仔細看去,囚犯們那黏成一條條的頭髮上還掛著皮肉的碎屑和血渣。
十名武裝士兵拿著長矛,全神戒備地跟在後面押送。
一陣混雜著屎尿、爛肉的惡臭隨著熱風鑽進鼻孔,貴族們紛紛用手絹捂住口鼻,就連尤利斯也皺了皺鼻子。
士兵把囚犯押送到比武場出口處那樹立的木柱前,直到這時,尤利斯才明白了那尖柱的用途。
——木柱刑,這是凱爾國王最喜歡的刑罰,把犯人像待宰的羊羔一樣串在木柱上。
技術好的行刑官能夠保證在柱子立起時犯人還活著,而那些可憐人則要在清醒的劇痛中一點點感受生命的流逝。
知道自己即將目睹一場刑罰,貴族男人們興奮地哄叫起來。
年輕的女士則裝模作樣地用扇子擋住自己的鼻子,卻從扇骨的縫隙處看向那些已經被行刑官剝去囚服的赤裸軀體。
尤利斯聽到熟悉尖利的男聲,那聽起來像極了酒館老闆湯姆。
「陛下,老爺們,我真的沒有信奉奧……」
但哭鬧很快變成了嗚嗚聲,尤利斯看向抖成拔了毛的母雞的,把女兒賣給角斗學院「賠罪」的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