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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這麼猝不及防地,在兩人本該對峙的時候,從索帝里亞的口中說出了。
尤利斯倒在床上,冷月的最後一絲血色也在此時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逐漸亮起的暖黃晨曦。他和索帝里亞近距離對視著,看著騎士先生淺灰色的睫毛。
他們連鼻尖都抵在了一起,他的呼吸是熱的,索帝里亞的呼吸,也是熱的。
「我此前不願向你撒謊,在之後也絕對不願欺騙於你。只是,Ulysses,有些事情需要我親自去解決,我不希望你為我擔憂。所以……」
「所以你選擇有技巧地將事實隱瞞。」尤利斯接道,「而隱瞞,不是欺騙。就像你不與我說明你的身份,不告訴我赫博利是希望之神……」
「沒錯。」尤利斯看著索帝里亞的眼睛,「凱爾既然告訴我薩波爾和塔托斯的關係,也自然會告訴我,那個突然出現的『赫博利』,曾經是阿波菲斯四位繼承人中,力量最強的一位精靈。」
「好吧,我幾乎沒有秘密了。」索帝里亞故作輕鬆地笑道,「你還知道了些什麼?」
尤利斯接著把密室中發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索帝里亞。
在聽見了自己出現在許多幅圖畫中,被凱爾戲稱為「播種之神」時,索帝里亞露出片刻不解,隨即哈哈笑道:「這恐怕是赫博利那個傢伙搞的鬼,他是精靈里罕見的欲望充沛的傢伙。」
索帝里亞側過身子,躺在尤利斯身邊,一手支起下巴,像講故事一樣說道:「薩波爾作為阿波菲斯最寵愛的繼承人,無論做什麼都不會受到苛責,所以塔托斯和赫博利總是習慣於頂著『薩波爾』的名頭去搗蛋,他們以為這樣我就不會知道。」
兩人對視間,尤利斯忽然走起了神。
他一早就想過,要找個時間和他的騎士好好聊聊自己和他的過去,他要開誠布公地對待各自的過去,也要鄭重地許諾未來,他總在設想該在什麼情況下提出這一要求。他原本計劃著當一切結束,他以國王的身份回到奧東,依照奧東習俗,將索帝里亞帶到多瑪河畔的榕樹下,堂堂正正地向他求婚,讓自然與生命見證他們的愛情……
「Ulysses,你的小腦袋裡又在想什麼?」
「我有時在想,精靈、矮人、樹精……這些隱居在舊世界的,明明都是毫無攻擊力的生物,但那些流傳下來的故事,卻總是將它描繪得如此野蠻可怖。」
「也會有龍。」索帝里亞說道,「會噴火,長有兩翅,飢餓的時候,他們會搶走人類牛羊的龍。但在世界邊緣出現後,這些生物只需要阿波菲斯的魔力,就永遠不會餓肚子。」
「毀滅之力……我曾以為擁有這樣的力量,只會使人變得冷漠殘忍。」尤利斯無意識地扭著索帝里亞胸前的紐扣,只聽「嘣」的一聲,那牢固縫在襯衣上的紐扣,竟被他揪了下來。
尤利斯手忙腳亂地在騎士胸前摸了幾下,企圖為他整理好衣服,卻聽索帝里亞一聲略微粗重的呼吸,床墊一沉,他被一個並不溫暖的懷抱擁住。
「Ulysses,Miar Ulysses.」充滿磁性的聲音響在耳邊,耳鬢廝磨般,尤利斯小腹突然不受控地熱了起來。
他屈起一條腿:「我們得好好談談!」
索帝里亞笑道:「我在聽。」
尤利斯忽然嘆出一口氣,兩手拍在索帝里亞的臉頰上,將那在自己頸間亂蹭的頭擺正,逼迫他看著自己:「我曾說過,希望你能將我視作能夠與你比肩而立的夥伴。我一直等待著你承認我的這一天。」
「在舊世界的傳說中,阿波菲斯曾經在他的居所里栽下了一顆蘋果樹,因為是由神親手澆灌,這顆樹上結下的果實格外甜美。所有人都說,只要吃下那顆紅蘋果,就能感受到世界上最美妙的東西。」
索帝里亞的聲音低沉,說話時胸腔嗡嗡震動,尤利斯被他壓在身下,只覺得身上那難言的躁動越發明顯,他咽下口水,沙啞地接道:「紅蘋果的傳說。」
「那是沒人能抵擋的誘惑。Miar Ulysses,你就是那顆蘋果,我只想保護你……」
「我寧願做樹下的刺藤。」尤利斯屈起的右腿用力踩在床墊上,雙手捏著索帝里亞的肩膀,借著身體翻滾的力道,把他的騎士壓在床上,「我是奧東最年輕的劍術師,沒人能躲過我的快攻。」
索帝里亞彎起眼睛笑著:「你是我見過最有天賦,也最努力的。」
空氣中似乎有種奇妙的味道,像是濃醇的蜂蜜釀成了酒,光是聞到散逸在外面的香氣,就已經昏昏欲醉了。
尤利斯一寸寸壓低身體。
他的胸膛抵著索帝里亞的胸膛,兩顆心臟貼得那麼近,好像再近一點,就要彼此撞在一起。
「索帝里亞。」尤利斯嘆出氣音。
他的嘴唇微微張開,眼光在索帝里亞的唇瓣上流連,似乎想要趁人不注意,偷吃他嘴角的甜蜜。
「Ai.」索帝里亞輕聲答道。
然而,就在兩人的嘴唇即將相觸的瞬間,一聲不大的響動從門外傳來。
尤利斯和索帝里亞立刻翻身而起,木門被打開,然而走廊卻空無一人。
「不是錯覺。」重新將門關好後,索帝里亞肯定道。
守在門外的侍從早被尤利斯回來的時候遣散了,而在知道哈桑將靈魂賣給惡魔後,尤利斯也不再吩咐哈桑服侍他。
現在是宮廷最安靜的時候,尤利斯的臥房又在偏殿最偏僻的角落,不會有宮人起夜時路過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