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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將其解釋為世間最圓融最變通的力量;也有人認為這代表著「周而復始」、「生生不息」;還有人說這其實是奧神在告訴世人,他們腳下的大陸是個圓環。
眾說紛紜,但作為奧神在人間的代表,神使們始終沒有對「圓環」這一標誌給出權威的解釋,同時,他們也沒有明確否認某個解釋是錯的。
神使的緘默不言,恰好印證了奧神的箋語:包容。
容納所有贊同的,也容納所有反對的。
每個信徒或許對這圓環都有自己不同的理解,但他們都毫不質疑地信奉著他們心中的至高神,那位用世間所有美好善良的詞彙都無法形容的,唯一神。
不知道托特神使在聖域,是否能得到自己在斯坦尼城中的消息?
他打亂了神使的安排,雖然快速贏得了凱爾的信任,但會不會影響聖庭的下一步計劃?
尤利斯看著那個像極了托特神使的奧神小像,想到那位沐浴著聖光的慈祥英俊的中年人,忽然有些害怕看到神使失望的樣子。
「尤利斯,有人來了。」索帝里亞出聲提醒道。
來人的腳步很重,嘴裡還罵罵咧咧說著髒話,尤利斯聽出他已經到了廚房門口,剛想把那副雕有奧神臉龐的木像轉過去,卻看見索帝里亞抬起手,那精緻的人面像立刻變成了光禿禿一片。
索帝里亞重新把惡魔猙獰的臉擰過來。
那雙紅色的眼珠子向外突著,嘴角詭異誇張地咧起,好像在嘲笑尤利斯剛剛那番可笑的舉動。
半掩的廚房門被人敲響,三快兩慢,代表有重大發現。
尤利斯的心一沉。
「說。」
「大人,我們在三樓一間屋子裡發現了一本巴掌大的圖畫書,雖然我們不識字,但裡面頻繁出現了陛下提過的圓,還有穿著乞丐衣服的禿頭男人……」
「禿頭男人?」
「頭上戴著橄欖枝,身上穿著髒兮兮的亞麻布,又長又卷的棕色頭髮,和他的大鬍子混到一起,簡直叫人分不清到底哪個是鼻孔,哪個是眼睛……」
是奧神。
來人還在滔滔不絕地描述著「禿頭男人」到底有多難看,尤利斯再也聽不下去,踏碎地上碗碟的殘片,踹開木門,揚手一拳砸向還在滔滔不絕匯報的近衛軍。
這個薑黃色頭髮的年輕人,是此次帶領的五支搜查隊伍之一的副隊長。但受他掌管的三名近衛,包括西恩在內,見到自己的長官被揍,卻個個愣在原地,沒人敢去攙扶。
被打翻在地的副隊長一聲不吭,從他扭曲的鼻子裡流出鮮紅的血。
尤利斯漫不經心地踩向近衛軍尚未收回的手。
指骨被碾碎的咔嚓聲傳進耳膜。
「真是個能說會道的長官,不是嗎?」他腳尖輕抬,將軟沓沓的斷指踢開,手指點向守在門口的近衛軍:「把這家的老闆和老闆娘抓來。」
頓了頓,他補充道,「如果掙扎,就地格殺。」
得知「清剿運動」即將開展後,尤利斯立刻托索帝里亞送出一封信件,嚴肅囑託老闆娘及時逃出城。但在信中他並未留下署名。
不知道這樣一封來歷不明的信,是否足以驅使老闆娘離開自己的家鄉?
兩支五人小隊領命離開。
尤利斯踱步到大廳正中央。
第一次走進這雜糅著汗臭與酒臭的酒館的場景,依然印在他的腦子裡。
縱使在寒冷得可以凍掉腳趾的斯坦尼之夜裡依然熱氣騰騰的屋子,雖然油污早就滲進孔縫中卻仍舊擦得一塵不染的桌椅,風一樣出現在他面前、蝴蝶似的輕盈穿梭在酒桌間的老闆娘,以及偷偷躲在廚房門後觀察他和吟遊詩人的麗薩。
直到現在他才反應過來,那天老闆娘或許就是從秘密集會中溜出來後,恰巧碰見了他。
或許老闆娘不該伸出援助之手。
他在一張四腳朝天、被近衛軍的鐵劍劈得破破爛爛的長椅前站定。
「灰蛇營三隊副隊長,蒙多。」
「三等兵西恩。」
「三等兵海姆。
「三等兵哈利。」
他慢悠悠地點著名,沙啞的聲音在這安靜的大廳中格外清晰。
剛剛還趴在地上裝死的近衛軍,在聽到自己的名字後,立刻手腳並用地爬到了尤利斯腳邊。
「灰蛇營三隊副隊長,蒙多向您報導,大人。」
蒙多的嘴唇上還掛著鼻血,但他不敢擦。
近衛軍營中,常常發生這種以高官階欺壓低等士兵的事情,而那些長官總喜歡看到手下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模樣,這能滿足那些長官們對於暴力的渴望。
所以蒙多希望近衛長在看到自己鼻樑被打歪的可笑模樣後,也能暫時滿足,放過他一馬。
但他失算了。
尤利斯連眼珠都沒有挪動半寸。反而是跟在他身邊的索帝里亞主動上前,輕描淡寫的一腳,狗一樣趴在身邊的蒙多被他瞬間踢到牆根。
酒館西牆轟然倒塌,灰塵撲面,所有人都咳嗽起來。
一道無形屏障將尤利斯和索帝里亞籠罩,等粉塵散去,尤利斯一步步走向半塌的牆壁。
石堆下的那隻手還在動著。
「副隊長蒙多·貝利,子爵的次子。六歲應徵入伍,在近衛軍營訓練十二年。前幾天在我門外把守,卻有說有笑的,就是你們小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