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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斯踱步到他面前:「還是說,總督閣下,你願意親自下地獄,去審問這個犯人?」
總督嘴唇囁嚅:「大人,我沒想到他竟然……」
尤利斯像是聽見了笑話,嗤笑道:「你當然沒想到一個普通人被鐵鞭抽下十幾下後會死。不如我在你身上試試?」
「大人……這些愚民,他們根本不在乎您想說什麼,鞭子是最有效的溝通方式。」總督慘白著臉辯駁,「牽著不走,打著倒退,這就是奧東的奴隸……」
尤利斯低聲沉吟,似乎是在思考總督說話的合理性,見到自己解釋有效,總督又開始向尤利斯匯報自己這三月來懲罰奧東奴隸的手段——絞刑、水刑、火燒、奸.污,無所不用其極。總督用最殘忍的方式折磨著奧東人,在白鴿的廢墟上搭建起以恐怖為基礎的統治。
直到總督的臉憋得通紅,才將自己的「戰績」匯報完畢,他又戰戰兢兢地看向尤利斯:「大人,您瞧,就算是這樣,他們依舊想著暴亂,這些人記吃不記打,鐵手腕是必須的……」
「看來。」搭在劍柄上的右手高高抬起,鏽劍錚然長吟,在地面反射出猩紅色的劍光,尤利斯啞聲笑道,「看來統治我的領土,需要聽你的命令。總督,大人?」
鏽劍銳利的劍刃在一疊疊堆起肉的脖子上割開血紅的傷口,驚叫聲憋回嗓子裡,總督委頓在地,肥胖的身體拍在地上,像一團被踩扁的肉丸。
「陛下授予我任免地方官的權力。給你三個小時,滾出我的領地。」尤利斯慢條斯理地說著,指了指斜靠在椅背旁的索帝里亞,「否則,我的情人會把你拖下地獄。」
「不要想著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陛下到底會相信誰的說辭,瓊斯先生,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再顧不得任何禮儀,已經被剝奪總督職位的瓊斯·道奇奪門而逃。在看到那肥胖身影被門檻絆得撲在泥地上時,哈桑「噗」地笑了出來。
不過在那雙陰鬱的黑眸子盯過來前,哈桑又立刻止住笑容。
他在領主大人的吩咐下,叫來衛兵把死者的屍體抬出去,公爵大人又接著命令他去收拾一間乾淨的屋子。
最擅長察言觀色的他又怎麼可能察覺到公爵的不對勁。哈桑急忙跪在公爵腳邊,祈求著主人的原諒:「大人,我不該出聲……」
「去整理一間你喜歡的房間。在奧東,除去洗漱,我不需要你伺候。」尤利斯說道。
哈桑抬起頭。
「我沒有惱怒於你。」尤利斯補充,「我需要和薩波爾有些私人時間。」
哈桑看向那個中年囚犯。
和薩波爾閣下的私人時間……與囚犯一起?雖然心有疑惑,但侍童沒有資格刺探主人的生活。哈桑這才收起惴惴不安的心情,離開大殿。
終於支走了無關人員。
尤利斯深深呼出一口氣,在大殿中只剩下他、索帝里亞和伊赫神使時,他兩步沖了過去,跪倒在神使的膝頭。
他的雙肩克制地聳動。
「我的孩子,你受苦了。」鎖鏈嘩啦聲響中,伊赫神使撫摸著他的頭頂。
尤利斯抬起頭:「神使,請原諒我……」
伊赫神使三指捏在一起,在額頭輕點,做了個祈福的姿勢,又用嘴唇輕吻指尖,尤利斯雙膝跪地,脊背挺直,閉上眼,雙手交叉環抱在胸前,等待著神使給他的賜福。
但是,一股異常冷冽的氣息卻打斷了這簡短的儀式。
在伊赫神使的手掌再次碰到尤利斯前,索帝里亞的身影忽然逼近這渾身散發著地牢臭氣的囚犯。他五指緊緊掐住伊赫神使的手腕,冰冷低沉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伊赫,你好啊。」
尤利斯睜開眼。
看見了神使臉部肌肉不住的抽搐,以及因驚愕而緊縮的瞳孔。
「怎麼回事?」尤利斯連忙衝上去掰著索帝里亞的手。但這隻遊魂卻不知道為什麼昏了頭腦,根本不理會他!
「現在沒有外人。伊赫,我希望你能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全都說清楚。」索帝里亞冷聲道。
「咯拉」一聲脆響,伊赫神使的手腕以詭異的角度向後翻折,沙啞的痛呼在大殿中響起,
「索帝里亞!」尤利斯大喝一聲,「以契約之名,我命令你,放開他!」
索帝里亞眉頭輕挑,不情願地鬆開手。
「老師,您沒事吧?」尤利斯握著伊赫神使的手背,跪在他身旁,手足無措地不知該做什麼。
此時此刻,他好像又變回了犯錯後逃到神殿去尋求神使幫助的幼童,腦子亂成一團,只懂得向老師投去求救的目光。
「別怕。」伊赫神使吸著冷氣,捏住發紅的手腕,反方向狠狠一掰,骨頭錯位的聲音再次響起。
汗珠從額頭滾落,神使轉動著不太靈活的五指,看向尤利斯,笑容慈祥:「你瞧,奧神幫我治好了。」
尤利斯哭笑不得。
神使嘆了一聲:「孩子,你成長了不少。在你的父親和我們一致決定將你送離奧東之時,我們就始終堅信,終有一日你會重回故土。」
尤利斯一怔:「……一致決定?」
「你是奧東的希望,我的孩子,這是奧神早就預言過的。只有你,只有你活著,奧東才有再現輝煌的可能。」
尤利斯忽然手腳發涼,父親留給自己的親筆信中只說明了自己在喝下葡萄酒後為何暈倒,卻從來沒有提起過,將自己送出去這件事,是父親和老師們共同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