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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凱爾有惡魔的契約保護,並不畏懼寒冬,而尤利斯則被索帝里亞的透明光罩裹得嚴嚴實實,不至於被冬風颳透衣裳。
只是可憐了吟遊詩人和哈桑,既沒有魔法,又不像士兵一樣有肌肉禦寒,只能靠著從嘴裡呼出的熱氣,好賴讓指尖保持暖和。
寒冷凍住了人們互相交談的欲望,這一路上,只能聽到馬蹄踏在地面單調的噠噠聲。
直到黃昏降臨。
「是村落。陛下,我先去看看情況。」
尤利斯輕踢馬肚,向前方冒出炊煙的地方跑去,金粉色的夕陽灑在他柔軟的紅髮上,像是一層朦朧的面紗。
但他很快又停住了,猶豫了一會兒,從包裹里拿出頭巾,小心翼翼地纏在頭上。他可不想自己這頭紅髮嚇壞了山中淳樸的居民。
索帝里亞縱馬追上,一黑一白兩匹馬齊頭並行,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凱爾勒住韁繩,從後面看著他們。
「塔托斯,你說你感覺不到他們之間的契約,但是為什麼他們總是黏在一起?」年輕國王的聲音帶著許多不解,翡翠色的眼珠里也滿是疑惑。
「薩波爾已經墮落了,陛下,他愛上了人類。」塔托斯沙啞地笑著,「但對於惡魔來說,愛是束縛,他將永遠被人類所牽制。」
「我以為惡魔不懂愛。」
「我們不懂。」塔托斯低聲重複道,「愛是守護、付出,但惡魔所信奉的卻是占有、索取。所以,我的陛下,薩波爾對我,或許已經不再是威脅。」
「我早就煩透了你們每次見面就要像鬥牛一樣互相哞哞直叫了。」凱爾哼笑一聲,張開左手看向掌心紅色的刺玫,那是他與塔托斯的契約標識,「人類的愛是最多余的情感。」
「你只需相信契約。」塔托斯說。
「我只需相信契約。」凱爾攥緊拳頭。
尤利斯和索帝里亞返回的時候,身後還跟著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壯實年輕人。年輕人全身裹著棉衣,頭上頂著皮帽,步伐矯健地跟在兩匹馬後面。
尤利斯在凱爾面前駐馬,年輕人也立刻停下腳步,他的眼睛閃爍,在眾人身上打量片刻,恭恭敬敬地向穿著最為華貴的凱爾行了一禮:「遠道而來的客人,歡迎你們,我是這座小鎮鎮長的兒子,亞當·桑迪,請讓我為你們帶路吧。」
凱爾在馬背上打量他:「這裡離西撒城還有多遠?」
「越向南越不好走,西撒城在山巒之中,不能騎馬,至少需要徒步走上五天才行。」年輕人回答道。
「如果可以的話,每人一杯熱蜂蜜酒,還有一塊草墊就夠了。」凱爾再次開口。
讓尤利斯驚訝的是,這位伽曼帝國的統治者,在和小鎮村民說話時,語氣竟然比對貴族還要柔和許多,聽上去竟像是個誠心向人借住的矜貴小少爺。
「請隨我來。」亞當直接牽住了凱爾坐騎的韁繩,「我敢說,您幾位客人來得正是時候。我剛剛還在和那位先生說呢,你們真是趕上了好日子。明天,我們這裡會舉行一場婚禮,只要您到時候願意給新人一句祝福,烤肉和酒水絕對管夠!」
「婚禮?」凱爾挑起眉頭。
第82章 心意 4
亞當點點頭,護著耳朵的耳罩忽閃忽閃地搖晃著:「是我弟弟的婚禮,新娘是我們前幾天剛從隔壁村子裡搶來的女郎。她是我哥哥早就心儀的女子,還有一個剛剛斷奶的寶寶。」
搶婚,是舊世界的陋習,尤利斯以為自奧神之光籠罩黑澤大陸後,這種野蠻的習俗已經被摒棄,卻沒想到在這樣的村落中仍然沿襲著。
但這似乎也並不讓人意外,畢竟這裡是伽曼,野蠻與墮落是它的代名詞。
亞當帶著一行人走到村子裡。
這是個僅擁有幾十戶居民的小型村落,每家每戶都住在最原始的茅草屋。為了避免起火,煮飯的大鍋架在屋外,濃厚的煙霧和蒸騰的熱氣幾乎讓人看不清腳下的路。
煮牛奶的香氣惹得尤利斯咽了咽口水。
他對食物一向隨意,並沒有一般人的口腹之慾,但唯獨對帶著甜味的乳製品格外熱衷。熱牛奶、牛乳糖、牛乳糕、羊奶羹……總而言之,只要一切與「奶」搭的上邊的,他都喜歡。
但他的腦袋頂很快被輕輕揉了一下,轉過頭,正對上索帝里亞瞭然的笑容。
「等一會兒我給你拿些好吃的。」索帝里亞悄悄說。
作為村長,亞當的父親奈德熱烈歡迎了一行人,並且早就為他們騰出了一間乾淨的草屋。
——為過路的旅客提供一頓飯,一張床,是黑澤大陸歷來的傳統。即便伽曼帝國是唯一一個公開宣稱不信奉奧神、不推崇舊神,並且奉惡魔為尊的國家,他的絕大多數子民仍舊一如往昔地保持著這熱情好客的習俗。
「這是俺們用來堆放雜物的屋子,您儘管放心,沒有牲畜在這裡拉尿。您也看見了,俺們這兒太偏僻,沒什麼旅客會跑到俺們這兒來受罪,所以連個旅舍都沒有。不過我敢保證,這兒比俺們村里大多數房子都要乾淨一百倍!」
村長是個矮小粗壯的中年男人,說話時的尾音打著彎,像在唱歌。但在說話的時候,奈德又刻意板起了臉,這恰恰讓他顯得更為好笑。
同所有伽曼人一樣,村長的鬍子颳得乾乾淨淨,亂糟糟的頭髮似乎還抹了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