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四下無人,嵇雪眠低聲問他:“離你出京城有些時日了,可曾聽說過一個名叫“蜘蛛”的暗殺組織?”
閆明略有耳聞:“你還說“蜘蛛”,你都不知道,我在來的路上路過姑蘇,盧知府還問我這事,聽說攝政王在一亂葬崗把你辦了,傳的沸沸揚揚的,滿城風雨,全都說攝政王要造反。”
果不其然,嵇雪眠一口氣差點上不來,艱難問道:“難不成傳去京城了?”
閆明聽錯重點:“真有這事?”
嵇雪眠拍他一掌,“沒有。那刺客找死,敢傳這種話。”
閆明釋然:“我猜也是,攝政王又如何?”
嵇雪眠略略沉吟:“閆大人——”
嵇雪眠話說到一半,感受到身後有個人正在聽牆角,玉唇一抿,語氣不由得重了些:“——我被狗咬了,閆大人找塊木頭棒子來,我要打狗。”
段棲遲本就擔心著他,舔了下虎牙,一張俊臉不紅不白,絲毫沒有被戳穿的內疚。
他滿腦子都是嵇雪眠那雙含露欲滴的狹長鳳眼,又倔又可愛。
世人皆愛嬌軟的小美人,唯獨他對冰山大美人。
段棲遲也不藏了,坦坦蕩蕩走出來,一身華服雍容閒雅,“什麼狗?黑的白的?我替你抓,抓來給你當坐騎。”
嵇雪眠眼皮一翻,銳利如霜刀的眼神刺過去。
段棲遲渾然不覺,或者可以說,他看見了,也刻意當做沒看見,“不喜歡騎狗?那你喜不喜歡騎我——”
“住口。”嵇雪眠冷聲。
“——的馬,叫烏雲,可乖了。”
像你昨天晚上一樣。
段棲遲把手抱起來,興致盎然地彎起眉眼。
嵇雪眠情緒激動的時候,手下就習慣性的跟著用力,有時候捏一團宣紙,有時候捏一柄筆山,今天被捏的是穿官服的閆明。
可憐的閆明無辜吃痛,一把按住嵇雪眠的手背,“你要我的命直說!別用這白骨爪,再給我掏個血洞出來,我和你沒完!”
段棲遲歪了下頭,脾氣不算好地警告了一聲,“閆明,把你手拿開。”
閆明怔然:“您說什麼呢攝政王?您也不看看,到底是誰先動的手?是嵇大人啊,您怎麼不說他?這未免有失偏頗,下官不服。”
嵇雪眠卻先把手撤走了,負在身後,一言不發,白淨的像雪糰子一樣的面頰上卻飛起兩抹紅,睫毛微微顫著,抿著嘴唇不肯說話。
看他這一臉似冰的脾氣,明明昨兒個夜裡那麼乖,軟的像水。
段棲遲牙痒痒,當著閆明的面,他不能去看看嵇雪眠的手,這是最憋氣的。
咽下一口惡氣,驗傷不一定非得馬上,段棲遲努力心平氣和問:“我剛才聽你說,嵇大人身體不好,有病?什麼病?”
閆明不疑有他,“自然是肺疾、心疾、骨疾、風疾——”
段棲遲眉心緊蹙,認真起來:“皇帝就由得他老師四處亂跑?”
閆明道:“攝政王啊,您也不看看,誰能管的了嵇大人?”
段棲遲一時無言,此話不假。
閆明恭恭敬敬地問他:“我以為攝政王您早就知道,嵇大人總是咳血,又畏寒,時不時就發上一回高燒,再不就是雨天潮了點就渾身疼痛……我看南疆天氣陰冷潮濕,他來了南疆這麼久,您就一點沒發現?”
段棲遲訝然,他知道嵇雪眠一慣身/體差,卻不知道差成這樣。
能想像得到嵇雪眠這人有多不想被人看出脆弱的一面,愣是打碎牙往肚子裡咽,一點兒不叫人看輕他。
段棲遲臉頰微動,上下牙關咬在一起,忍著滔天的怒火,像野狼看將死獵物一樣的眼神盯緊嵇雪眠:“……你為何不告訴我?還任由我——”
他的眼神意有所指地下移,嵇雪眠馬上聯想起那串玉珠,瑩白麵皮繃緊了:“攝政王無需擔心,臣下活的好好的,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閆明驚呆了,嵇雪眠是瘋了嗎,怎麼這麼和攝政王說話?
想了一會,閆明把眼神收斂回去,心下瞭然,天高皇帝遠的,別人不知道,閆明可門兒清,這兩個冤家的往事一籮筐,朝廷的手伸的再遠也管不了他們,且隨他們去吧,就當自己瞎了。
段棲遲大跨步走過來,二話不說就來扯嵇雪眠的手:“跟我回帳篷,我幫你取出來。”
閆明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取出什麼?藥嗎?在我隨行馬車裡呢,要不我派人送來?”
嵇雪眠廣袖一撩,甩開段棲遲的手,故意說道:“說起來,攝政王最近在給我服一味湯藥,閆大人要是有空,幫我看看那湯藥主治什麼。”
被戳到痛處的段棲遲乾咳了好幾聲,明顯的不能再明顯了。
添加了一些香料而已,不過就是讓嵇雪眠渾身更香一點的凝香露,服下之後,連那雙白雪樣的纖細皓腕都散發著沁人的香。
嵇雪眠那身不自知的又濃郁又沁甜的味道,讓段棲遲不由得為他情難自製。
第二個作用,也確實是敗火,清肺的。
但他不能告訴嵇雪眠,這人心裡只有江山社稷,連一點糕餅那麼大的位置都不分給段棲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