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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恆怔在當場,原來傅氏真想給顧窈尋夫婿,剛才她們不是故意說給他聽的。
陸恆再也維持不住冷靜,步子朝前走,剛出茶花叢,就見她們分開走了,傅氏去前院,傅音旭摟著那身影往明德堂方向走,他只能遠遠的看著那身影,應是醉的不輕,頭靠著傅音旭,細腰有傅音旭的手扶著才能走動,那頭長髮披散下來過腰,比他記憶里要長些,他記得,她的頭髮剛及腰,每回他抱著,正正好垂在他的手臂上。
可是頭髮會長,人不會變,傅氏說余晚媱有可能是她的女兒,余晚媱沒了後,顧窈就回來了。
潞河裡撈出來的那具屍首看不出是誰,那時他極度悲傷,已經失去了判斷力,現在他過於激動,也失去了判斷力。
陸恆目送著她們離開,黑夜下,冷風吹的樹枝咔咔響,他突然想起來自己這回來英國公府,不僅僅是來參宴,還要找他們要韓雲生的畫像。
這般一想,便冷靜下來,緩步出去,叫了個小廝帶著去顧明淵住的靜水居。
顧明淵的屋裡亮著燈,小廝敲了敲門,「小公爺,陸侯爺來找您。」
屋裡沒聲。
小廝納悶道,「奇怪,剛剛沈家六爺還進去找小公爺討教功課,怎麼這會子屋裡沒人?」
陸恆道算了,便準備走。
那屋中突聽砰聲,接著屋門打開,著急忙慌的跑出來一個唇紅齒白的小少爺。
正是沈六爺沈清煙,這沈六是永康伯沈宿的庶子,沈宿就這一個兒子,奈何性子太窩囊,腦子還笨的出奇,他姨娘出身不好,原先是沈宿的外室,後來有了他才被沈宿納進門。
沈宿管他管的極嚴,還借著陸恆這層關係,把沈清煙送到英國公府的族學裡讀書。
所以沈清煙看到他,就像老鼠看到貓,縮著肩朝他拱手,「表、表哥。」
陸恆眉頭都擰成結,呵斥道,「冒冒失失,成何體統?」
沈清煙便抖抖嗖嗖的要哭。
看的陸恆愈加厭煩,揮手讓他趕緊滾。
沈清煙連忙要走,才走兩步,又扭過臉沖他憨笑,「表哥,我大姐姐帶著茹兒這個月底回來過年,她寫信託我向你問表嫂好。」
陸恆眉頭突突跳,一臉陰沉,只差暴怒。
沈清煙脖子一縮,方想起來表嫂死了,他這是馬屁拍到馬腿上,火速一溜煙跑沒了影。
陸恆抬腳跨進門,顧明淵撫著額下榻,先給他倒茶,「大人找下官。」
陸恆沒碰茶,「貴府請的戲班子裡有個叫韓雲生的,不知你有沒有見過他長什麼樣?」
顧明淵略加思索,「我沒見過,戲班子是母親讓請的,我替您去問問吧。」
陸恆默了默,道,「若能拿到他的畫像最好。」
顧明淵記下。
陸恆思考片刻道,「不要透露是我問的。」
顧明淵點了點頭。
時辰已晚,陸恆不便久留,但他心裡有樁事,顧慮眾多,最後挑了個不顯山不露水的話試探著,「你妹妹幾時找到的?」
顧明淵面上沒顯露半分,溫聲道,「就這個月。」
陸恆便知問不出什麼了,只說了句,「去年給傅老夫人賀壽時,陸瓔的那副萬壽圖是我夫人繡的。」
說罷便走。
隔日顧明淵把這話跟傅氏說了,那副萬壽圖早被她壓箱底,這回知道是余晚媱繡的,自是翻找出來讓人裝裱好,掛在屋裡。
這廂余晚媱宿醉後睡到日上三竿醒,被秀煙跟霜秋服侍著洗漱,秀煙還暈乎乎的,嘰嘰喳喳道,「原來夫人才是傅老夫人的女兒,二姑娘是假的!昨兒那排場,奴婢幾輩子都沒見過!」
霜秋哈哈著笑,「是啊,奴婢也沾了夫人的光能吃上國公府的美酒佳肴。」
余晚媱壓了壓太陽穴,別說她們了,就是她自己也還是暈的,想過回國公府會如何,但真正回來了,才發現她眼界有多狹窄,潑天富貴、金鑲玉裹,這樣的奢靡,她被傅氏介紹給那些夫人姑娘,還會擔心她們會認出她是陸恆的夫人,可是這些人根本沒認出她,個個說著好話恭維,將她夸的天上有地上無,可是在去年的這個時候,她尚且還被所有人都看不上,那會兒她來國公府,一群夫人坐一起,沒有人同她說話,她被孤立在一旁,聽夫人們說著各種聽不懂的東西,她不傻,那是刻意的,她這個商戶女永遠也別想融進貴婦里。
逢高踩低,她看透了。
所以沈玉容跟傅音旭這樣的人才彌足珍貴。
「還發著呆呢,這都快午時了,嬤嬤抱著歲歲擱外頭都溜達一圈回來了,你還傻著,」傅氏進屋裡笑她。
余晚媱拍拍臉,也笑,「就是感覺跟做夢一樣。」
傅氏走過來,拿起梳頭給她理頭髮,「小土包子,你怎麼不跟我說,那萬壽圖是你做的?」
余晚媱一愣,「忘了。」
她真忘了,離開陸家後,以前不好的事情都忘的七七八八,倒不是刻意,只是她不喜歡總記著那些不如意的事。
人還是要往前看的。
傅氏給她梳好發,旁邊的小廳也擺好了早膳,兩人邊吃邊聊,「你哥哥近來約莫太閒了,都打聽起伶人來。」
余晚媱好奇,「他打聽誰?」
傅氏笑道,「叫什麼韓雲生,還問有沒有他的畫像。」
余晚媱喝了小半碗粥,回她,「母親,我認得韓雲生,倒是能畫出來。」